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暗恋为主,呆萌为补 作者:节操能吃否 文案 少年懵懂无知,青年情商甚低,于是阿呆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的执念。 直至数年后有意思的相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爱要说出来,万一就这么对上眼了呢? (文案与故事相差甚远,卿若书荒,不妨来观)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呆,庄子阍 ┃ 配角:大宝,楚武英等若干人 ┃ 其它:全文1v1,无大虐,欢脱向 ================== ☆、第一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刚和别家的小孩打完了架,取得完胜。尔后我拖着我家狗娃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当我经过回家必经的公园时,我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秋千那。他不玩,只是低着头,轻轻推着秋千,看着它荡来荡去。   狗娃突然叫了一声,他闻声抬头看来。我眼前瞬间一亮。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外公嘴里时常念叨的那么几句话:“君子俊美如神,温雅如玉,羽扇纶巾,谈笑间美人俱为倾倒……”   呃,错了,他没拿什么扇子,也没戴什么纶巾,只穿一套有些老旧的白色运动服,还有一双破旧的运动鞋。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子真帅。   后来听我妈说,他是隔街孤儿院新来的孩子。   “你看看你哥,再看看你,老是惹事,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就不能跟你哥一样好好呆在家吗?你……”当我妈边做饭边训我的时候,我那古怪的外公喝了口白酒,然后贼兮兮地跟我说:“乖孙,你觉得小庄长得可好?”   小庄指得就是他了。我想了想,点头承认。   外公又接着说:“你看小庄刚到这里生活,到你们学校上学也没啥朋友,不如,你就多陪他玩,喊他到咱们家吃饭,一回生二回熟,如此下来,你俩老在一起,青梅竹马那是当定了,等你俩长大,结个小婚,肯定是一段好姻缘呐!”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我压根就听不懂外公说的是什么意思,充其量不过就是让我以后到河边捞石头时顺便带上他。这事可以。   于是从此我有事没事都找他。起初他倒挺拘束,不过慢慢地,许是他习惯了,在我家时不再显得那么无助,我在河边捞石头时,他就在边上帮我把风,看我妈会不会过来抽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年,也就是第二年的夏天,我去城里大婶家过了个暑假回来,却听说他离开了,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带他走的,据说是他妈妈。   我那古怪的外公直叹气,说:“可怜的阿呆。”我妈则红着眼眶,紧紧地抱着我哭。   哦,阿呆是我的小名,不知什么时候起周围人都这样叫我。   我以为从此以后我是不可能再见到他的,然而当我顶着炎炎烈日,拖着行李箱在偌大的校园里寻找我的安居所时,偶然听到一阵笑声,我寻声望去,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因为我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坐着几个人,开心地玩笑着,而他就坐在其中。   过了十多年了,他倒是生得愈发俊秀,扔大街上肯定有很高的回头率,就是皮肤有点白。男孩子肤白没啥用啊。   估计是我盯着他看太久了,坐他旁边的男生看见了我,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坏笑着跟他说了什么话。他笑着望过来,然后我便看到他的笑容停在脸上,愣愣地望着我这个方向。   我又看了他几眼,转身就往边上的水泥路走,往回看却被高高的草丛挡住,见不到凉亭了。我心想,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是不记得我的,傻站着也没啥用,我还是在被晒成干之前先找到宿舍吧。   见鬼了,下午三点多的太阳还是这么毒。路上晃荡的人这么多,是个人看我现在的模样就知道我快要热成狗,但没人搭理我。世态炎凉啊。   “阿呆。”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我回头,一头波浪卷,穿着韩式碎花小短裙的女孩向我跑来。   “哟,这不是大宝嘛,”我故作惊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老孟呢?”   来人名叫赵大宝,我俩在初中的时候认识。赵大宝是她的本名,啧,长得挺水灵的姑娘生生被她的名字败光了。   大宝不好意思地陪笑:“啥老孟,我是专门来接你了,这不,你刚才一个电话打来说你迷路了,我就急匆匆地来找你啦。”   “少来,我刚打电话跟你说我找不着北了,你这姑娘直接一句‘不要紧慢慢找’就要挂我电话,幸亏大侠我机灵,搞点手段让你乖乖来迎接。”   大宝翻了个白眼,无奈说道:“是啦,你机灵,说什么要是你走不出这地方活活饿死之后,让我帮你立个烈士碑,还有以后我跟孟天皓结婚后进行造人计划时不要忘了你可能在旁边指导点评。”   我点了点头,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教你个头啊,”大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那部破手机音响外放那么大声,你说的时候孟天皓就坐在我旁边,他一听完脸瞬间那叫一个阴沉。”   我听完直委屈地叫道:“别啊,我不过就是说两句,想咱这么多年交情,明明你我说好要一起坐火车来学校,偏偏你这丫头贪图美色,弃我于不顾,跟着孟天皓屁颠屁颠地先跑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说了气话。”   大宝就问了:“那你怎么不跟着你哥一起来?”   我回道:“听说今年的夏天会特别的热,新生报到完就要开始军训,学校担心到时会有很多人中暑,所以特地让大三大四的医学生早点回校接受培训,以防人手不够,所以我哥作为一个大三生,老早就来学校了。”   “啧,这么麻烦,还不如不要军训,一了百了。”大宝抱怨道,又问我,“楚武英他死哪去了?”   “死在家里打怪了。”   大宝又翻了个白眼:“他怎么老是这幅德性,打住,走这边。”她指了指边上的一条宽阔的石板路。   这学校依山而建,一条石板路横穿山腰,崎岖不平,有的石板上还长着青苔。树挺多,枝干粗壮,枝叶繁茂,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分布在宽阔的石板路两旁。石板路上方有树木伸出的枝叶挡住,倒挺阴凉,时时有蝉声。走了许久,突然左边树林出现了一个缺口,里面有座凉亭,有几个新生跟他们的父母在那纳凉。又一缺口,几栋七八层高的宿舍楼突然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挺新的,应该是最近几年才建的。   “这里住的是哪个系的?”我问大宝。   “烹饪与旅游学院的学生。”   我们又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地方,石板路分出了两个岔口,一条石板路直通,另一条则铺成了水泥,向山下延伸,路的右边围着牢固的铁杆,再往下竟是个长宽将近四百米的田径场,正□□裸地受着烈日烘烤。田径场旁边建着一栋大楼,楼墙上铸着“校史馆”几个大字。   岔口处竖着一块蓝色路牌,牌上一个白色箭头向下指,标着“南区田径场”,又一个白色箭头往前指,标着几个系的宿舍楼,独历史系被标在最下边。   “这里好像没有教学楼啊。”我问。   大宝说:“嗯,听说这区域的学生都得跑到北大门那的教学楼上课。”   我想了想,问道:“北大门不是我刚才遇见你的地方吗?”   大宝重重地点了头。   我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瞧了瞧,一条石板路走了大概半点钟,还是望不到尾。娘啊,上课还得跑这么远。   我不禁叹道:“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大宝也叹气道:“当初我知道这事实也是被打击到不行,不过还是想开点好啊,等下还有别的够你消化的。”   “什么意思?”   大宝哭丧着一张脸说:“你没住过宿,可能没啥感觉,但是当我看到我们历史系的宿舍楼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么惨?”   “等下你就知道。”   约摸又走了五分钟的路,经过了好几个凉亭,一两栋宿舍楼,我们才走到石板路的尽头。路的尽头勉强推着一栋五楼高的环状宿舍楼,真的是勉强推的,因为从外面看总感觉楼房要是没有靠着背后的山支撑着,倒塌那是早晚的事。从阳台挂的衣服来看,一楼住的是男生,其他层都被女生占了。   我无语地看了好久,接着大宝又说了一句:“我们用的都是公厕。”   我一听,长啧了一声,说:“如果学校是邪恶的后妈,那么这里一定是亲妈的孩子,不带这么偏心的!”   不带这么耍人,一路走来看到的建筑物都挺新式化,尤其是北大门那里的图书馆,装饰豪华地让初来乍到的我以为学校里竟然开了酒店。   大宝却叹道:“可这么说就纠结了。”   “什么鬼?”   大宝抬头对我一本正经地说道:“除了图书馆、领导行政楼、教工楼外,这鸟地方竟然是唯一装了空调的宿舍楼,而且只要不超过固定电费,空调任你吹。”   “……那还等啥,走,吹空调去。”   宿舍楼呈环形状,四方中空,一楼中间就是个大天台,阳光充足,不少人把棉被晾在这里,楼里到处都有人在清扫宿舍。   大宝在前面带路,领我向楼梯口走,边走边对我说:“你占便宜了,我们宿舍已经被我跟韩菲收拾好了,你来铺个床也就没啥事了?”   “我们宿舍?”   “是啊,咱俩是同个宿舍的——啧,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没什么。”   上了二楼,大宝走到一扇门前敲了几下,大声道:“韩菲,开下门。”   我看了下门口的门牌号:202,门口还贴了张表,上门标着床位分布图。这时门打开了,一阵冷风涌出,伴随的是一个,怎么说呢,标准的第一眼美女吧,白皙的皮肤、秀美的容颜、如墨的秀发,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   她看了看我,向我招呼一笑,说:“进来吧。”   房间不算宽敞,放了四张那种上床下桌的,还挺新。墙上装了一个变频空调,房间带了一个凸出的阳台,阳台上晾了几件衣服。   靠门左边的两张床住了大宝和瓷娃娃,靠右的两张床倒没人住。   大宝帮我把行李放在了其中一张床上,然后说:“我来介绍下,这是阿呆,什么眼神?告诉你,我是不会介绍你的本名的,因为跟你太不配了,这是韩菲,我们老乡。”   相互问好之后,我便问还有一人没来吗,她们摇头说没见过有人来。   我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坐了一天的车,刚一坐下就困得不行。打电话跟家人报个平安后,我趴在桌子上,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迷迷糊糊的,只是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大宝打电话骚扰她家老孟,还有另一个翻书的声音。后来又隐约听到虫叫声,外边清扫宿舍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人推了推我的肩。我一睁眼,便看到大宝,她手里还拿着一叠名片。   我看了看窗外,外边的天被夕阳染得澄黄。   大宝晃了晃手中的名片,说时候不早了,问我要吃哪家外卖。   嚯,大宝也只比我早来几天而已,就已经搞到了这么多张外卖名片,当时我就决定以后要跟着大宝混,肯定能混得风声水起。   大宝叫了炸酱面,吃完我就收拾衣服去洗澡。公厕去年翻了新,现在也不脏,就是洗澡要排桶麻烦了点。我舒舒服服洗了个冷水澡,回宿舍就往床上躺。觉得很困,但就是睡不着。一直拖到大宝骚扰完她家老孟后关灯睡觉,我还是在睁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自我离家,思绪良多。想到我那古怪的外公现在肯定在拉二胡,没有我陪他下棋就是不行。老妈应该没忘记要喂狗娃吧,这个钟头她肯定还在追剧。老爸应该下班回家没多久,还有我亲哥,刚发了一条短信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他。他看起来很好,有一群朋友,不像小时候那么孤僻了。他应该是不记得我的,我自己也没好到那去,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嗯,得了,睡觉吧。睡觉,睡觉。   “阿呆,你怎么还没睡?”大宝突然说了一句。   我诧异:“你咋知道?”   “嘁,你都翻了多少次身了。”   我又翻了一次身:“睡不着,这个点我本来还在家里堕落。”   “干啥?”   “追剧,《我的奶娘是我妈》。”   宿舍里诡异地沉寂了一会儿。   “我们聊聊吧。”说话的竟是韩菲。   “好啊好啊!”说着大宝就缓缓道来,“我本名就叫赵大宝,一出生身体不太好,家人怕我熬不过,连连求神拜佛的,还给我命了这个名字,家中最大的宝贝,谁要敢带走,分分钟跟他拼命。”   大宝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挺想学医的。”   我明知故问:“哟,大宝同志,历史课还没开始上,你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去,我本来就想报医学系,可惜分数不够,所以只能服从调剂。”   “所以嘛,”我说,“当初就不该老是缠着你家老孟,专心地做个高三狗,今天哪用这么闷闷不乐,年轻人你就是任性啊。”   “……阿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韩菲笑出了声,又说道:“大宝,如果你真想学医,大二时其实是可以转专业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纠结了,因为我看不过阿呆这死人比我早毕业。”   我叫道:“嚯,年轻人,你这种心态是不对的!”   “那阿呆呢?”韩菲问道。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才不善言辞,就介绍一下家常吧,常住有五口人,我爹,在镇上开一家卫生站,一天看不到他两次,我娘,专业妇女协会会员,每天有一半时间在外边叨家常,一半时间追韩剧,一半时间打麻将(大宝:‘你数学是校长教的吧’),去,别打岔,我还有个亲哥,让我把大学上了的始作俑者,从小到大就是三好学生,哦也在这学校,大三的,医学系。”   大宝知道我哥也是读医的,但她还是兴致勃勃地问:“那到时候我去学医了,阿呆你能不能让你哥帮我罩着点。”   “你?还是罩你家老孟现实点,你家老孟的心理学好像是归医学院的吧?嗯,我说到哪里了,还有个古怪的外公,退伍老兵,一身中山装,常年穿在身,逼着我学象棋,说是要我继承他令人发指的棋艺,拉得一手二胡,还拉得特凄惨。”   静了会儿,觉得自己快要闭眼时,韩菲才淡淡地开口:“我是个孤儿。”   啊。   “五岁的时候,我被现在的爸爸收养了,过得挺好,他们很疼我,我没住过宿,这是我头次离家,”韩菲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只是想先跟你们说下我的情况,没什么好避讳的,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有什么介意的地方。”   大宝笑道:“怎么会,反倒是你不要介意我们,我神经大条,阿呆智商太低,老会说些没啥营养的话,你左耳听听右耳就出吧。”   后来聊了很多,我也忘了聊了啥,只记得韩菲说她喜欢读唐诗,大宝还煞有介事地拿高考前背过的诗词跟韩菲讨论了一会。   我听得懵懂,还是记住了一句话:“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居。”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因为剧情需要,所以在下采用的是第一人称,不过我会力求不偏到上帝视眼上去的。 这是第一章,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第二章、谁知岁月留人心   在一片古林里,林荫树下,听着潺潺流水,悦耳鸟语,我边抠着脚,边不耐烦地催促坐我对面的老头快点下棋。那老头一身白花花的古装,白胡垂地,正皱着眉头思索。忽地他脚一蹬,把树做的棋盘上的棋子统统扫在地上,像个小孩闹别扭大叫:“我不玩了,不玩啦!”   嘿,这老头,知道要输给我就这样耍赖!我从身后抄出一把大刀,他见着吓得做势要逃,我赶忙想抓住他,可一瞬间又地动山摇,眼前一花——我被大宝摇醒了。   大宝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瞧你这睡相,是梦见跟周公下棋吗?快起来,今天是新生报到,我们得趁早去北大门的综合教科楼报名,晚点人就太多了。”   我看了下时间,不禁叫道:“大姐啊,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大宝硬拉着我起来,说:“这钟头起床不早了,我们准备准备,到食堂吃个饭,还要走这么长的路,这么多事情要做呢,你倒是快点!”   “行,行,别推啦,我这就去洗牙刷脸。”   想想来这里已经有五六天了,我都躲在宿舍里上网,饿了就靠外卖活过来,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我也真佩服大宝,天天从学校最南端的这里跑到最西端的医学系所在地找她家老孟,活得那叫一生龙活虎,就韩菲天天跟着我宅在宿舍,虽然我们一天话没说上几句,不过各干各的事,也不觉得有啥别扭。几天相处下来,虽然韩菲看起来高冷不可近,却能感觉出她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女生,好几次我追剧而忘了吃饭,都是她帮我订的外卖,还自己默默下楼拿。长得好又贤惠,我要是男的我肯定爱上她。   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一条石板路竟然走完了。来到北大门,嚯,这才早上八点,我放眼望去,已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跟逛菜市场似的。   我咽了咽口水,默默地跟着大宝她们钻进人群中,大宝不忘回头跟我们说:“这里我比较熟,你俩跟紧我了,尤其是你,郭阿呆。”   我把手环在胸前以免被撞,因为也就这点资本了。大宝以前也说过,我浑身上下就只有胸发育得像个女生。当时大爷我听到这句话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   一阵欢闹,我好奇地看过去,有个穿红色蓬蓬裙的女孩竟浮在半空中。哦不对,是有根很粗的管子连接着女孩的蓬蓬裙,把她稳稳地定住,在她脚下还站着好几个打扮成动漫人物的人。好像是在做手机充值广告。   我头次看到这种事,猛地直瞧,突地脚下一不注意,被凸起来的台阶绊到,整个人作势向前倒去。出于本能,我手迅速地往边上抓,不料倒真有人自己送上门,把我扶住,我低着头,只看见对方蓝白相间的球鞋。本想开口说声谢谢,前面韩菲却转身一把抓住我,把我拉到她身边,说:“小心点。”她向我身后看了看,尔后又带着我绕来绕去,终于找到大宝,大宝手里拿着三个鼓鼓的布袋,对我们说道:“这是迷彩服,军训时候穿的,我们再去那边历史系的报名处报名就行。”   大宝不愧是大宝,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她就带着我们办完所有手续,当初决定跟着她混果然是对的。   正当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接起,是楚武英那个死人。他在手机那边的大嗓门真的让人很想抽死他:“阿呆听旨,本王现在正在咱学校的某个大门这,给你十分钟速速来搬行李,延时当斩。”   楚武英其人,自从十几年前他爹妈离异,他妈带着他搬来我家隔壁住后,我跟他就当了十多年的邻居。起初我是拒绝跟这货搭上关系的,因为他小时候性子特娘,整天躲家里不出来,他妈带着他到我家做客,他就老是眨巴着一双大眼,一幅怨妇表情。我妈看见他这样愣是心疼,二话不说,连连把我兄妹二人的零食供给他。我愣是咽不下这口气,每每见他都不想搭理。然而后来有一天,我打算去河边捞石头的时候发现他已在那捞了,我才发现我们竟有共同爱好。真是相识恨晚,从此以后我俩惺惺相惜,狼狈为奸,直至长大,我决心当个安静的女子,可他却越发刁蛮,常常欺负于我,可怜我等基层百姓老实巴交,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我一挂电话,大宝见我脸色就猜到了:“是不是楚武英?”   我点头,说是楚武英喊咱去接他。大宝一听脸立刻就黑了,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去找他的,我有点事要先走了,我的衣服什么的就麻烦你们拿回去了,就这样晚上见。”大宝说完头也不回直接往医学院的方向狂奔。   我玩笑地对韩菲说:“大宝这是要去会情郎了,韩菲你先回去吧,东西我等会自个儿拿回去。”   韩菲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兴许能帮上点忙。”   “这怎么好意思。”   根据楚武英的描述,我们走了没多久,出了北大门,我一眼就看见了他,然后我下意识地想转身走人。   楚武英他躲在校门边的一棵大树下,穿着一身狗血的超人服,戴着一幅墨镜,坐在一个行李箱上,四十五度望天装深沉。来往的人对他频频侧目。   我身边的韩菲幽幽开口:“别告诉我,你要接的人,就是那个穿超人装的。”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打算带着韩菲掉头走人,可是良心隐隐作疼,毕竟我跟楚贱人拉拉扯扯这么些年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楚武英像是没看到我似的,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却道:“阿呆,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冷笑:“你这话我不知怎么回,反倒是想问你这幅打扮是怎么上的高铁?”   “傻,本王神通广大,这点事难得到我?过了安检在高铁站厕所里换不就行了,本王这等英姿,再加上这身能突显我挺拔身材的衣服,肯定能给众多女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崇拜我帅气的英姿。”   还帅气的英姿,见过你的人心里阴影面积不知得有多大。我决定无视他,上前拿行李就走人,可定眼一看,我又忍不住了:“不是吧,三个行李箱,两个行李包,你是打算举家搬到学校里吗?”   楚武英得意地笑了笑:“我目光深远,把冬天的大棉袄统统拿来了,还有一箱帐篷装备,方便以后我跟女孩子出去露营约会,一箱装烧烤架啥的,露营时跟女孩子一起烧烤肯定很爽。”   ……真想抽他。   韩菲上前帮我拿了个行李箱,楚武英突然停住了□□,把墨镜摘了,不停地瞧着韩菲,接着又□□道:“哎哟,这位美女原来是我们家阿呆的朋友啊,敢问美女怎么称呼?”   韩菲抬眼看了眼楚武英,淡淡地说了句:“我对你没兴趣。”   一听这话我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楚武英一脸□□的表情,见我笑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后来楚武英去报到,我跟韩菲就躲在教学楼前面的一排树下纳凉,看着来往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快要睡觉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旁边有个女生兴奋地跟她同伴说到这排树的最左边那站着个帅哥,活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什么鬼?我好奇地望过去,二百多度近视的我愣是眯了好久才看清。   是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他突然望了过来,顿了一下,然后他沿着这条林荫道走过来。   “看,他走过来了!”旁边的女生顿时兴奋了。   我突然紧张了,他是不是要过来跟我打招呼了?真要是这样,我都能想到等下会多么尴尬,跟他说“哎呀你不是那个谁嘛,好久不见过得好吗,你也在这学校吗,啥专业,住哪儿”。然后就没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矫情了,因为他行到一半,突然有一个背影很好看的女孩走到他面前,似乎跟他说了什么,他停住,礼貌地笑了笑。   然后楚武英过来了,得意地笑着说:“怎么样,半个钟的时间,本王就把手续统统搞定了。”   我呵呵两声,回他道:“撑死还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办完了,你是觉得你快吗?”   “大胆,竟敢顶嘴,”楚贱人敲了我一记脑门,“还不摆驾本王的金龙殿。”   “哪?”   楚贱人白了我一眼,说:“宿舍。”   一路上,楚武英好像仍不死心似的,一直跟韩菲搭讪,我倒得了个清闲,慢慢地在他们后边走着,看来看去。这学校里的树不是一般地多,随便一棵都是个情侣幽会的好地方,往树下那么一站,没谁打扰,清静。哈,还真有!   男的主动,女的娇羞。快吻上去,快啊。   “啧,阿呆,你眼神怎么这么色,莫不是看上本王了?”楚贱人回头鄙夷地看着我。   我奸笑:“对啊我看上你了,怎么办?”   楚贱人听了这话表情突然严肃,沉声道:“对不起阿呆,我喜欢女生。”   我:“……”   楚武英选的也是历史专业,通常文科专业女生人数会多一些,所以当他看到历史系的宿舍楼时,他第一句说的话不是嫌来这的路程太远,也不是嫌楼房肯定是危楼中的实力代表。他只是激动地嚷道:“老子的春天来了!”   一回到宿舍,我立马脱鞋爬上床,躺下的时候感觉人生莫过于此啊。   “你还要睡觉吗?”韩菲问我。   空调吹得我甚是惬意。我点头然后说道:“早上太早起,有点困,今天我也打算死在宿舍了,午饭我就不吃了。”   “现在时候还早,你睡吧,中午的时候我叫你起床,不可以不吃饭。”   我点头说好,虽然觉得困,但是始终睡不着。我只好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我问韩菲:“假设两个以前认识的人,后来十几年都没有见过面,再见到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认出对方?”   韩菲一听,问我:“几年?”   “呃,十一年吧。”   韩菲又问:“你俩关系可好?”   我又被难住了,小时候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大概只记得我俩总一起玩。于是我回道:“还算不错吧。”   静默了一会儿,韩菲才开口:“就事论事,除非他有意记住你,否则就算以前关系再好,现在大概也会归成陌生人了吧,毕竟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岁月可以冲刷掉很多东西。”   我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岁月可以冲刷很多东西。郭阿呆,不能因为他长得十分抢眼就对他念念不忘,遇见的时候多看他两眼,赏心悦目就行了。   话说回来,后天就要军训了,我不知道要不要乘下午四五点阴凉些的时候去跑几圈,好打下基础。不过还是先睡觉再说吧。   结果我一觉醒来,要去锻炼的事统统都忘光了。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在南苑田径场开新生大会,领导在主席台上足足讲了一小时,讲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然后就是老生代表讲话,新生代表讲话。代表新生的是一个叫做“庄子昏”的金融系学生,新生第一名,听说长得很好看,他一上台立刻引起一片哗然。可惜我站在后边,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不过听他的声音倒挺好听,说得字正腔圆,洋洋盈耳。当他自我介绍的时候,站我前面的大宝回头问我:“哪个昏?”   “黄昏的‘昏’?”我说得不太确定。   又过了一天,我又站在南苑田径场上时,我才知道,邪恶的后妈是这鬼天气才对。   烈日当空,地上被晒得蒸出热气,偶有几阵微风,可吹在脸上都是热的,身上的汗流了又流,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耳朵里能听到的除了教官那喋喋不休的训话,就是无尽的蝉声,像是受不了这炽热的天气而在拼命的尖叫。   脑袋昏沉沉的,我敢说此时我的脸能红到滴出血。这个时候来瓶冰镇饮料该多好。我目光呆呆地盯着前方,回想起高中时候,学校也是嚷着要军训,到最后不过是领导集合新生,让我们这些人在烈日下晒个几分钟,杀杀我们的躁动,然后老校长登台励志演讲,慷慨激昂的表示对我们有多大的寄望,鼓励我们这些基层群众要多多努力,好好学习。他说得极溜,后来我才听说老校长的入学演讲完全是复制黏贴,历届通用,一字不差。   娘啊,现在都九月出头了,天气还是热的不像样。有不少人中暑晕倒,光我们历史系两个班,七十多个人,就倒了十多个,教官的脸那叫一个阴沉啊。大宝也勉强算晕了,她晕之前还嘱咐我们扶着她点,说完就两眼一翻,作势欲倒,结果韩菲扶住了她,得了个机会带大宝去医务室,这一去就是半个钟头。   听说校史馆那有个小卖部……实在受不了,我打算报告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可我刚一动动嘴唇,教官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眼神阴鸷地盯着我,吓得我立马把嘴合上,挺直腰杆,生生把我的计划扼杀在萌芽阶段。教官看我还算识相,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走开,继续大声训话:“你们这一届学生的身体素质是怎么的,林黛玉上身吗……”   好不容易挨到中场休息,我立马冲往校史馆,可我在校史馆的大门口绕了几圈,愣是找不到小卖部。   唉算了。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头上刚好有枝叶挡住阳光。再坚持个把小时,回去再喝吧。我叹了一口气,愣愣地盯着地上发呆。我低头摸了摸脸,果然很烫。   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穿着蓝白相间的球鞋的脚,我愣了一下,抬起头,眼前眉清目秀的男孩眼含笑意,他背后透着叶子的阳光正巧打在他高挑挺拔的身上,手里拿着一瓶瓶身沁出细小水珠的矿泉水,见我抬头,就把水递给我,微笑着说:“小卖部在校史馆的侧门那。”   我傻傻地接过,冰凉的水握在手中甚是舒服。我说:“谢谢,呃……”他叫什么来着?要死,我不知道他叫啥。   他似乎看穿我的尴尬,笑着说:“我叫庄子阍,阍,门内一昏,黄昏的‘昏’,好久不见,阿呆。”说着他便伸出手来。   是了,阿呆这个名字是他最先叫我的。我小时候看《蜡笔小新》,觉得里面的阿呆很是讨喜,又跟我一样喜欢形状奇怪的石头,所以我天天念叨着他,庄子阍知道了,就说:“你确实挺像阿呆的,要不以后我就叫你阿呆好了。”然后他真的这么叫了。后来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哦,好久不见。”我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这种手去弹钢琴有优势,弹起来也应该挺好看的。   我好像握得有点久了。心虚地抬眼看下庄子阍,他也正低着头安静地看着我。   我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问道:“你也在这里上大学吗?”   问完我就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嘛。   “对,学金融专业。”   我又问:“宿舍在?”   “西区,离这不远。”   “哦哦,我住在这边,历史系的。”   “嗯,我知道。”听到这话我惊奇地看着他,他也笑着看着我。哎,专业、宿舍都说了,接下来说些啥?   静默了一会儿,只听见田径场那边好像又开始军训了,我就对他说:“我可能要去医务室一趟,你先回去吧。”   “你怎么了?”他问。   我说:“没,就去那找一下我朋友,暂时先不回。”   “那好,再见了。”   告别了庄子阍,我拧开矿泉水瓶盖,大口灌下,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胃部扩散到全身,凉爽得我差点流下眼泪。   他没忘记我,这说明我的人品确实挺不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又走了…… ☆、第三章、后生闲谈琐碎事   后来我没去医务室,也没回去军训。我径直回了宿舍,一进门凉风飕飕,韩菲和大宝早在宿舍里吹空调,大宝还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玩着手机。见我进门,啥也没解释就直接问我:“中午吃啥?”   我拖了张椅子坐下,问大宝道:“你不是中暑了吗?”   “是啊,我现在感觉头脑发昏,四肢发软呢。”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大宝这样回答。   我又问:“所以这么惨了,你不去医务室,反而回宿舍做啥,等死吗?”   大宝白了我一眼:“好好说话,我装病行了吧,你也别说我,现在是军训结束的时间吗,你不也逃了。”   “可我逃的光荣,跟教官招呼都没打直接回来,在路上我不止一次想自己干的漂亮。”   “少来,韩菲你看,她就这副德性,这种人就该少往来。”   我委屈地叫道:“咦,公婆要嫌弃美媳妇咯!”   吃完午饭,擦了擦身子后,我便往床上躺,那叫一个身心舒畅,听着韩菲说:“你们说,才一上午,我们都这副德性了,那下午怎么办?”   大宝哀叫道:“别说下午的了!”   “哦,那明天怎么办?”   大宝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韩菲,最后才说了声:“韩菲,你变了,变得跟阿呆一样欠揍了。”   可能是第一天我的状况有点差,接下来的几天我倒是咬咬牙挺了过来。军训,吃饭,睡觉。一晃,结束了。   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宝端详我好一会儿,才说:“阿呆,不知道你的人,还以为你去了青藏高原一趟回来了,瞧这脸,啊错了,又像是你去了非洲。”   我鄙夷地看了大宝一眼,说:“你直接说我黑不就得了。”   我本也想说大宝两句,可看人家防晒油涂抹到位,军训下来也没变黑多少。尤其是韩菲,仍是白得像个瓷娃娃,简直不是人。   这时韩菲插了话:“阿呆,我看你是晒伤了,还是去医务室看下吧。”   我说:“没事,我去找我哥拿点药就好。”   其实是我哥前几天召唤了我,我愣是没去,拿个“你太忙不好意思打扰”的借口硬生生地拖到了现在。如今军训结束了,我哥有空了,他有时间来教我做人了。   第二天早上,大宝带我去西区的医学系所在地。她去会情郎,而我去找我哥。路上她问我:“你哥被称作‘医学系才子’,你知道这事吧?”   我一惊:“哟嚯,这小子行啊!”   大宝看了我一眼,又叹了口气说:“真不晓得你妈是怎么生的,你和你哥,一个天一个地。”   我嘻嘻道:“过奖,我哪好意思当天呢?不过他混得再牛也没啥用,我们老郭家的铺子还得让他去守哩。”   “得了,你还好意思损你哥,”大宝鄙夷地看着我说,“要不是你哥帮你开了外挂,曾经四十五道英语选择题都精确避开正确答案的你,怎么可能考得上这所学校。”   大宝说的是事实。   我哥郭敬刚,长得几分小帅,我跟他不像是同个妈生的。照我妈的说法,我哥是她求神求佛好不容易求到的,而我就是充话费倒贴的。我哥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三好学生伴随他一整个小学、初中、高中、乃至大学,我妈在外边跟人说起我哥时,那腰杆挺得特骄傲。他间接地害我难做人,因为我天天被我妈拿来跟他比。   我其实挺怕他。本来按我的成绩来讲,就是一毕业可以直接去混社会了,也别肖想什么大学了。偏偏他小子不安稳,打着“目测你现在混社会还太嫩点”的旗号,在我高三的那个寒假中,他扔给了我一整套复习资料,天天逼着我做题,拿着藤条指着我让我背政史地。不堪回首,大过年的啊,我在家里竟然做题做到吐了,是真的吐了。我心中是一万个不甘,偏偏家人都站在他那边。不过拜他所赐,等到开学考试,我从原本中下水平的成绩一跃到年级第五,我的班主任为此惊得跌破了两副眼镜,大宝直嚷我卑鄙开了外挂,倒是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到了西区,大宝指了条直路让我走到尽头,她自己就去西区图书馆找她家老孟。我照她的意思,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才到医学系宿舍楼下,心中不免十分佩服大宝天天走这么长的路来找她家老孟,如此情深义重,孟天皓那小子要没点觉悟我发誓我第一个弄死他。   我到时老哥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他见了我,便皱起眉头责怪我道:“怎么不撑伞,天气这么热,很容易中暑的。”   我摆摆手说:“没事,大宝刚带我来,走的都是林荫道,学校树多就是好。”   “可带着伞还是好点,夏天天气多变,早上出太阳到中午就刮风下雨,带着伞,以备不时之需,”说着,他拿出一瓶小巧的药膏给我,“我自己调的,专治皮肤晒伤。”   我大惊:“哟嚯,你们学医的还得学做药膏啊?”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我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便弥散开来。我抬头疑虑地问我哥:“这玩意你确定行吗?”   “不敢用?不敢用还我。”说着他作势就要拿回去。   我连忙把瓶盖合上,把药膏塞进口袋里。   哥叹气道:“你头次在学校里住宿,有什么不顺心的大可来告诉哥,哥不会放着你不管。”   这话仗义。我抱拳谢他:“多谢大哥厚爱,只是在下不太想麻烦你,我听说读医挺难的,你又要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好我知道,我是个头脑简单又没啥生活经验的女孩纸,我要是瞒着你边打工边上学你肯定会弄死我,草民遵命,一定当个尊兄敬兄的好百姓。”   什么世道,勤工俭学也有错。   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别油嘴滑舌,你也老大不小,也该好好照顾自己。”   “遵命大人!对了,你还记得庄子阍吗?”我问。   “是小时候那个安静懂礼的小孩吗,他也在这所大学上学?”   我点点头。   “他还记得你?”   我又点点头。   “倒是个有心人,”我哥就说,“若他人还不错,你跟他交朋友也好,毕竟你们小时候玩得挺好的。”   我一听忙惊恐道:“你是说让我跟他处对象?不好吧,他应该有女朋友的。”   哥敲了我一记脑壳:“你想到哪去,我是说你们可以交个普通朋友。”   我撇了撇嘴,摆摆手说:“算了吧,你看他小时候长的挺不错吧,现在更是向祸水阶段靠拢了,听说他还是我们这一届进来的第一名,这么一男的甩他个几条街,八成还能在大街上引人注目,如果我跟他交朋友,同志们吃我的醋怎么办?”   我哥无语地看了我半天,好久才说:“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乱七八糟的话来。”   后来我哥要带我飞,说是西区校门口有家特别好吃的蛋炒饭。可惜我已经答应韩菲回去吃饭了,于是我忍痛拒绝,踏上了回宿舍的路。   回宿舍后,我跟韩菲叫了外卖,到宿舍楼下的凉亭吃饭。   来这学校一个多月,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凉亭,还有树。   我深深感受到学校的野心啊,这些凉亭、树啊什么的几年之后肯定是老资产,即使城市再怎么发展,拆迁办肯定动不了它,因为文化局不答应。   宿舍楼下的凉亭,不出意外,周围都是几棵很高大的古树,阳光透过交叉的树枝,只在地面上留下点点光影。树上偶有几声蝉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叫不出名的花香。凉亭修建很久了,看起来有点破败,但很是干净。   嗯,是个好地方。   我不由问韩菲:“这么个幽静场所倒是个情人约会的好地方,可为啥都没人呢?”   “很简单,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零七分,是个人这时候就得吃饭,所以此时他们不在食堂,就在宿舍吹空调吧。”   有道理。   我又问:“我们天天吃外卖,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食堂?南区食堂只为我们这几百人开,好心疼啊。”   “行,等我们把周围的店都吃遍了,我们就去食堂吃饭,可以吗?”韩菲边摆好饭盒边说道。   我赞赏地点点头。   外卖的鸡排饭,用锡纸碗乘着,饭菜也热,鸡排酥脆,很是好吃。我一口接一口地吞下。心想当初这么拼考来这里真是值了。   “啧,阿呆,你真该改改吃相了。”有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说。   我转头一看,可能这种动作使我离他有点近了,他竟然嫌弃地连连后退。   我上下打量他,白衬衫,黑裤子,帆布鞋,俨然是楚武英。   他紧张地看了看身上洁白的衬衫,没啥污渍,才叹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幸亏大爷我躲得快,不然这件衣服就该被你嘴上的油渍谋杀了!”   “至于吗,”我讥笑道,“你就算这副打扮也不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楚武英挥手掉:“去!你还有脸笑我,瞧你这吃饭的寒碜样,跟饿鬼上身似的,我刚看你这老半天,看周围没人我才敢过来,对我怕你丢了我的脸。”   我说:“你知道我家吃饭最慢的人洗碗,额除了我外公,毕竟总该尊老。”   楚武英鄙夷地看着我:“瞧你那点出息,你就算吃得再慢,你家的碗不都是你哥洗的吗?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说着说着,他跟韩菲打上了招呼。   吃着饭的韩菲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了句:“你谁?”   “哈哈——”我大笑。韩菲好样的!   楚武英瞪了我一眼,丢下句:“不跟你一般见识!”然后灰溜溜地走了。看他走的方向也不是回宿舍。   剩下我跟韩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顿饭竟然吃了一个多钟头。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历史系只分成两个班,我跟韩菲是一个班,大宝和楚武英是另一个。不过大宝是个流动人口,她的志向是要进她家老孟所报的医科系,只不过她的高考成绩撑死只能考进历史系,所以大宝只能含泪先进我们系,到大二转专业才能另做打算。   结果大宝刚上一天课就哀嚎不已。   我拍拍大宝的头,叹道:“我儿!当初如果省下点心思不放情郎身上,专心地做个高三狗,如今你也不用在这受罪了啊!”   大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说得容易,要不是你哥帮你开外挂,你能在这说风凉话,呜不行,我要去学医!”   “我儿此言差矣,读史跟学医都一样,将来都是要为人民服务,到哪都差不多啊。”   大宝苦着一张脸:“高中历史就是我最头疼的科目,天天背背背,都背出心理阴影来了,现在听老师讲课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不行,与其生不如死,我看我明天就翘课去听医科的课好了。”   我说:“大宝你好样的,才上一天的课你就敢逃了,小命不要了?”   “大宝,如果你真的想学医,”一直在看漫画的韩菲这时说道,“明天你可以向你的班主任谈一下,我想他应该会同意的。”   大宝一听喜上眉梢:“这样可以吗?那我明天试试。”   “大宝矜持点,给你点希望你就笑得这么放荡,要是梦想破灭了你还不得跳海,我建议你还是别想太多,洗洗睡了吧。”   “……阿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感觉不妙,于是当大宝追杀我时,我赶忙想开门逃跑。这时门却自己开了,门外探进了一个扎着包子头的女孩,是隔壁宿舍的。   包子头女生贼兮兮地笑着说:“姑娘们,上学校官网,点一个醒目的蓝色标志,杀进去,我们学校的花花草草就可以尽收眼底了,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说完她就闪人了。   大宝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双眼放光,匆忙打开电脑,边搜索边跟边上的我解释:“以我多年的经验,这是学校里的民间人士公布校花校草了!”   大宝说得果然没错,她一点开那个醒目的蓝色标志,立马就跳出了一群人在聊天的图像,凸显的是中间的一个面容出众的男子,微低着头,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高挺的鼻梁,垂眸,眼睫毛有点长,几乎盖住了绽着异彩的眼眸。这脸要是安在一个女子身上也不过分呐。好吧,有点怪,他看起来还是有点阳刚之气的。   这场景我好像在哪见过。好像是,我刚来学校时见到庄子阍那会儿……   图片下边还备注着:庄子阍,保送生,金融系系草,七星晋级。   我问大宝:“七星晋级是什么意思?”   大宝却反问我:“你觉得呢?”   “七星……该不会是召唤神龙吧?”   我话间刚落,大宝就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旁边的韩菲却笑出了声,放下漫画,也过来凑热闹。   “七星晋级,民间翻译就是荣升校草了。”韩菲有时倒也会说点冷幽默,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表情总是淡淡的,不像是别人都欠她二百万的表情,反倒有一种静若处子的美态。   我恍然大悟:“如此,是我的错,一直生活在民间却毫不知情。”   “去。”大宝操控着鼠继续往下翻,一连都是庄子阍的侧脸照,然后就是一个叫做郭柔美的侧脸照了,很漂亮的女生,也是金融系的。当校花是绰绰有余的,五星晋级。   看到郭柔美的时候,大宝突然回头看我,嗤笑一声。   我竟无言以对。   “我听说,这个女生和刚才那男的认识多年,现在在学校也经常在一起,关系挺暧昧的。”大宝说道。   “哪个男的?”我问。   “就刚才翻过去那个,呃,庄子阍。”   一连翻了好几个系的,再翻一页,侧脸的韩菲也出来了。拍摄地点还是那日我跟韩菲一起吃饭的楼下凉亭,楚武英的背影挡住了我,韩菲完全是焦点人物。   我和大宝不约而同地看向韩菲,好像不关她事似的,她表情无辜地看着我们。   继续翻。   翻到最后就是大宝她家老孟了。梭角分明的脸庞,偏薄的嘴唇微抿着,深邃的眼睛被隐藏在一幅精致的黑框眼镜后。医学系草。   这次倒是全脸照,只不过图片里的人在低着头看书。   “啊,天皓好帅。”大宝交手按心,陶醉地说。   有点不对劲。   似乎猜到了,我不由惊得大嚷:“这图片都是民间人士偷拍的吧?”   然后隔壁宿舍的民间人士也大声回我:“隔壁的,为人民服务,不用谢!”   我只能小声:“这墙的隔音效果不给力啊!”   “这样也好,方便交流,晚安。”韩菲说完,上床睡觉。   大宝看了下时间:“呀,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去洗澡。”   我爬上床,拖来被子盖住,闭眼躺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   于是我问道:“我还是不知为啥咱宿舍只有三个人住。”正常是一间四人才对。   “据说跟我们同舍的女生家里挺有钱,自己在外边租房子住了。”韩菲说。   夜色渐晚,大宝也已上床睡觉。我听着门外走廊上走动的脚步声,女生宿舍的玩笑声,心绪混乱,总也睡不着。   我总感觉,闹腾的方姑娘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想我了没? ☆、第四章、时光流逝有喜悲   我总有种感觉,闹腾的方姑娘会闹出点什么事来。   结果她还真的闹事了!   才上了几天课,我们班主任,人送外号方姑娘,不知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竟然说服了大宝那班的班主任,联合上请系主任组织一次入学考试,还给我们下马威:谁要是挂科了,直接扣学分,这还不算,要是以后再挂掉一课,毕业了也甭想拿到学位证书,天王老子是自家亲戚也没得商量。   更离谱的是,校方竟然准了。   娘啊,以前背的历史知识过了一个暑假后统统还给老师了,如今要上这么一出,这简直是要逼我们逆天啊!   因此当其他人仍然沉浸在大学里的自由生活时,我们系的同志们个个过着四点一线的生活:上课死学,宿舍自习,食堂吞饭,奔图书馆。   大宝是个幸运的,赶在系里宣布要考试的前一天,她跟她班主说挂名读医,她班主倒爽快地答应了,说只要期末历史考试不挂科,她要上哪凉快他拦也不拦。   于是乎,大宝从此天天起早贪黑地跑到西区去上课,却乐此不疲。   不是吹,那段时间我看着日历心里只是想着还有多久就要考试了,所以昏沉沉的某一天,我问悠哉地玩着手机的大宝国庆小长假快到了没,大宝听了愣了一下,又怜悯地看着我说:“孩子,小长假都要过完了,难道你们以为这几天不上课是你们老师大发慈悲给你们时间复习吗?”   成天背历史背得昏昏沉沉,累到快要患上抑郁症时,考试终于结束了,天气转凉了,大一第一学期竟过去了一大半时间!   当其他系的人对我们都投以“哎呀太惨了幸亏当初没有选历史专业”的眼神,我们只能暗暗地缩在自个宿舍里,心神还是忘不掉那坑爹又坑娘的三十页试卷。   算了吧,过都过了,如今重要的还是补觉啊。我们都被这次考试虐伤了,再不补觉肯定会疯的。   但这世上有一句名言,没有最虐的,只有更虐的。   当傍晚时分,大宝同志学医归来,并顺带了盒饭给我们时,她还带来了一个让人泪奔的消息。   大宝面带悲壮地说:“同志们,我知道你们被这次考试累成了狗,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但是,上辈子是折翼天使的你们,这辈子还是得经历挫折与考验的。”   我疲倦地看着大宝,说道:“大姐你能直接说吗?我们还要赶着吞饭再继续补觉哩。”   “唉我就直说了,”大宝佯哭道,“学校要举办运动会,大一新生全体参加!”   听到这话,韩菲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大宝继续佯哭着说:“继十天残酷军训后,学校决定举办一次校园运动会,继续摧残我们弱小的身心!”   我不由哀从心边起,嚷道:“学校这是要把我们都虐成渣啊!”   不行,这消息太美我不能允许一个人聋。   于是我大喊:“隔壁的,学校要开运动会啦!”   “NO!!!”我话音刚落,隔壁就爆发几个女声的哀嚎。   好,多拉了几个人一起痛苦,我感觉好受多了。   韩菲就问大宝::“学校怎么突然就要办运动会了?”   “好像是校方商量很久了,说是咱们这屇新生几天军训就倒了这么多人,身体素质太差,必须加强锻炼,力求身心发展两手抓。”   我问:“那学校是要怎么虐我们呐?”   “据说是男子挑战一千米径赛,女子八百米径赛,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完。”   “女子八百米?娘啊,初中那会考体育,我跑完四百米直接晕了,八百米不是分分钟让我死吗?”   “还没完呢阿呆,及格的人数再抽出来参加更长路程的径赛,依此类推,坚持到最后肯定只有几个体力极其变态的男生,这几个人再比赛,争出名次。”   “这些有的没的都在一天解决掉?”我问。   大宝沉重地摇头:“两天,第一天测试及格考,南苑和东区田径场都用来测试,第二天就比径赛,在南苑田径场举行。”   哇,听着都觉得累啊。   “会不会有什么奖惩?”韩菲问道。啧,我就佩服韩菲,除了一开始听到这消息时的讶异,接下来连问问题都是雷打不动的表情。   “这个问题问的好,据说及格人数最多的班级所带的班主任可以拿到很丰厚的报酬,而且所属班级可以得到校方资助的本市三日游。”   “唉,这奖励这么好,方姑娘肯定会拼命。”我无奈地哀叹道。   方姑娘是我们的班主任,年方二十八,极度的争强好胜,在考试准备期间对我们系的宿舍突击检查了几次,没敲门直接开,瞅到没在复习的人直接叫出去训话,训的时候还是那种让你只能傻愣愣地听着而完全插不上话的语速,我们这些基层民众,个个老实巴交,只能任由她□□。   我们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方姑娘就对我们说:“我最喜欢看到别人败倒在我脚下的表情,一个字,爽!”   她还说:“今后四年就是我带你们的班了,你们可不要拖我后腿哦,么么哒!”   方姑娘说完笑得挺美好,眼睛里却闪着威胁的光,完全不考虑惊恐的我们。   我都不敢面对明天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方姑娘就对我们说了这个消息,顺带还变相地威胁我们:“如果这次你们状况不佳,其实也没关系的,只不过我可能会布置一份论文作业,题目就叫‘如果丘处机没路过牛家村,中国历史将如何发展’,不能少于一万字,不准抄网上的,办不到的人后果自负哦。”   “什么鬼,我们学的是真实的历史,怎么知道一部小说里的情节会如何改变历史?你是在逗我吗?”   当然这话我只敢在心里吐槽,全班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静默,连哀嚎都不敢。   毕竟我们只是老实巴交的基层民众,顺便还知道方姑娘是跆拳道黑带人物。   “不过你们也不用在心里喊不平,比赛第一名的班级可以有校方资助的三日游奖励,另外,我们这些老师商量过了,坚持到最后几名的学生,按成绩分,可与系草系花免费合影!”   话音未落,班上一阵欢呼。   原来美色才是动力啊,长知识了。   我转头问坐我旁边的历史系系花韩菲:“话说方姑娘有跟你商量合影的事吗?”   “完全没有。”韩菲淡淡回答。   “哦,先斩后奏,先把你‘卖’了,再来跟你说这事,嗯是个人才。”   只不过直到运动会那天,我都没见过方姑娘来跟韩菲商量是否同意合影的事。韩菲也是一脸‘完全不干我事’的表情,照样吃喝,照样看漫画。   我不得不佩服韩菲的淡定,然而后来我了解到她的这种淡定真的出于完全不干她事,因为后来被“卖”的不是她。   放松的小日子只过了三天。   我觉得我们这班人有够悲催的,摊上了这么个班主任不说,前阵子逼着我们没日没夜地复习也就算了,可现在呢?   正值晚上七点,当我吃完饭,搓完澡,借了大宝的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追《我的奶娘是我妈》时,楼下就传来了方姑娘那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的吼声:“历史系一班的同志们,为班级做贡献的机会到了,请我班学生速到南苑田径场集合,我有要事宣告!”   有事却不当场说,这显然是要训练的节奏啊。   有个仁兄喊话了:“班主,我们刚被考试摧残得体无完肤,您让我们再歇会吧,到时我们一定会自觉去加强训练的!”   方姑娘倒怒了:“到时?到时是什么时候?我这几天在操场上就没见过咱们班的人的半个人影,你们最好快点到场集合,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就点名,有谁不到,后果自负!”   哎,又是后果自负。   大宝同情地啧啧两声:“太惨了,这就是传说中把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过劳死的前奏啊!”   我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跟着韩菲出了门。   因为南苑田径场也比较靠近西区,学校好几个热门的系的宿舍都在西区,所以这儿的人比别区较多,晚上出来在田径场闲逛、打篮球的也挺多人。   有不少个班级也在为校园运动会作训练,但我敢以人格担保就没有一个像我们这么屌。   我觉得我们这班人有够悲催的,摊上了这么个班主任不说,被逼着来跑步也就算了,可现在呢?   “造纸术--东汉蔡伦,活字印刷--宋朝毕昇。。。。。。”我们都弱弱地背着,因为实在太丢脸了,周围的人都用或惊恐或嘲笑的目光看着我们这帮人,方姑娘却不为所动。   应着方姑娘的“学习、锻炼两手抓”的方略,我们这班人,在跑步的同时还得大声背历史。   只听方姑娘怒吼:“你们晚上都没吃饭吗?大点声!”   我听到了边上有些人的窃窃笑语。都是些旁观的,完全不懂老娘内心的煎熬啊。   想到这,我悲从心中起,不由高声诵读。   这时我又听到有不少女孩子尖叫,我不明所以,以为她们是被我们死沉死沉的氛围吓到了,可又听着她们喊道“庄子阍加油”时,我才知道她们注意力压根不在我们这。   于是我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跑道中间的篮球场上,已经挤着好多人,似乎是在看着谁打篮球。   突然我在球场边上看到了楚武英,他正笑着和身边的女孩子说话,嗯,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是金融系的郭柔美。   楚贱人怎么搭上了郭校花?   我不由想着,我这将近二百度的近视眼竟然能认出他俩,邪门了。   突然有一个人从人群中跳起,朝着他头上的球架,放了一个大灌篮。顿时人群一阵惊呼,掌声顿起。   又听着几个女生兴奋地喊着:“庄子阍,庄子阍。。。。。。”   似乎打得挺热闹,我还想再瞅两下,就听见边上方姑娘喊话了:“你,出列!你刚才看啥,在这干大事的时候你竟敢一心二用?”   我一看,发现方姑娘指的竟然是我。我立马站直,指了指边窃笑边跑过去的我班同仁,正色说道:“报告老师,我是看到我班将近一半的人在瞎瞟,受他们影响,所以稍稍怠慢了,所以这不干我事!”   方姑娘道:“我没看到其他人,就瞅到你了,就算你在学习上有两把刷子,但在体质发展上你怎么能怠慢?等下班级解散,你再跑个两圈。”   她说得极为轻松,我却只能苦着脸,对她说:“老师,您是要让我在解散后在这周长四百米的跑道再跑上两圈吗?老师您知道我以前跑完四百米就晕了吗,亲爱的老师您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   ……   “老师我可以转班吗?”   “不行,给我跑!”   于是我只能继续跑着,等到班级解散,每个人都累到快虚脱的时候,我只能挥泪告别韩菲,继续跑八百米的路。   想着这个数据,小腿便止不住地打颤。   过程中方姑娘给了我一瓶矿泉水,我以为她良心发现,让我别跑了,没想到等我喝了水之后,她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继续跑。   我道:“老师,要不把跑步换成别的吧,你出啥都行,就是拜托不要跑步。”   方姑娘挑眉道:“你坚持不住了?”   我立马狂点头。亲娘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那好吧,历史题,两百字。”   两百字,我不由暗喜,编也编得出啊。   接着她又说了:“嗯,‘假如贾宝玉和林黛玉终成眷属,那么中国的造般业能够发展到哪一个高度’,就两百字,你说说吧。”   ……   我无言地看着方姑娘,好久,我又问她:“真的老师,我真的想转班,转专业也行。”   “不行,给我跑!”说着她还推我出去。   我默默擦汗继续跑着,也顾不到面子了,我大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操场上的人不知何时渐渐少了,跑了一段,我喘着粗气停下,看了看表,九点出头。   抬头看了看方姑娘那,却惊讶地发现她旁边站着庄子阍,还有隔壁二班那个文质彬彬的班主任。   他们三竟然谈笑风生的。   这时庄子阍转身看向我,接着就向我走来。方姑娘向我招了招手,并指了指我们宿舍的方向,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不一会儿庄子阍就来到我面前,冲我笑道:“挺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啊,那怎么好意思。”说完,我就迈腿。   他跟上我,我这才发现他满头的汗,运动过后更显得他唇红齿白,白皙的脸颊透着好看的红润。   我心下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就对他说道:“你刚才打篮球了?怪累的吧,要不你先回去洗个澡,现在不晚,我自己回去妥妥的。”   他笑着回道:“不要紧,我先送你回去,我们,好久没见了。”   我想了想,确实有段时间了,不由重重叹气道:“是啊,考个试竟然花了大半学期的时间,说出来谁信,偏偏我等就碰上了。”   “都过去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下。”   我点头。接着一路安静。   我仔细地想了想,其实我和庄子阍没啥共同语言,就小时候的交情,谈那时候尿床掉牙的事挺煞风景,所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不过他倒似乎没觉得别扭,我瞟了他几眼,发现他总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个啥,满足?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照着颇有历史感的石板路,温柔地环抱着走在石板路上的男子,在他的身上镀着银白的光华。   我竟然看痴了,不知已到了宿舍楼下。   不行!皮囊是浮云是浮云……   我说:“你长得真好看。”然后我想掐死自己。   他一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说,接着又是一笑,说:“你才是。”   嚯,这话我没法接。从来都没人夸我漂亮,就连我妈也是嫌得我不行不行的。这种话我真不知该咋接。   于是我只能傻笑,挠了挠头,跟他道了别。   我迷迷糊糊地回了宿舍,还没进门,门内刚好出来个女生,有几分姿色,只是神情有点高傲。她瞟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那谁你怎么长得这么挫”,然后她便从我身边走过,还像电视剧剧情一样狗血地撞了我的肩。   这是挑衅吗,我该不该生气?   咦算了。   我一进门,就听大宝喊:“那货有病啊!”   我乐了,直道:“这人谁啊,你们谁欠她钱了?”   大宝倒没好气,说:“你不说还好,那女的五分钟前门都没敲直接进来,无视我俩,嫌弃地看了看咱们房间,说什么‘幸好我搬出去了’,接着又看了看韩菲,说啥’你这样的也能当系花’,然后自顾自地说啥‘我叫李宜原本也得住这但我这人有洁癖就搬出去了,我不想说太多,咱们都是同学以后好好相处,再见’,然后她就走了,你就进来了。”   我道:“你都不反抗?”   “我当时躺床上晕呼呼的,韩菲听她的话又没啥反应,等我反应过来她又走了,唉算了不理她,我估计她这种人八成没啥朋友的,我反正也不用跟她打交道。”   我把盒饭给了大宝和韩菲,又细想了下,说道:咱考入历史系的第二名是不是也叫李宜?”   “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女生好像就在我们班,我们班主说第一名在你们班,第二名在我们班,对就是她。”   “那咱历史系伟大的第一名是谁啊?”   只见吃饭的韩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大宝则翻了白眼,无奈唱道说:“是你,是你,第一名就是你。”   “还有这次历史系的考试……”   “是,是,也是你。”   我马上拱手:“见笑见笑,承让承让。”   “别得意,你自个想想你的英语,到时四级考试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我笑:“这你就不用管了,四级考试还远着呢,我们的目光要短浅点,活得才不会那么累。”   大宝无奈地直翻白眼。   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 ☆、第五章、后生闲谈琐碎事(续)   我收拾衣服去公厕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宿舍后,却发现只有大宝一个人。   我问大宝:“韩菲去哪了?”   “到食堂小买部去了,我说你俩,同样是去训练的,为什么人家韩菲回来时看起来啥事都没有,面色红润有光泽,而且还有力气跑去买东西,你就像是丢了八百万,快要晕倒似的。”大宝说。   我叹气:“我要是丢了八百万,我直接挖个坑躺进去等死,哎,往事不可回首,我洗衣服去。”   大宝奸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听说你被你班主任罚跑了?”   我不满地哼了一声:“你既然知道,说出来还有意思嘛。”   大宝撇了撇嘴,说:“你傻,这就证明你老师格外看重你,你咋就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   “你个坐着说话不嘴疼的,她要看重我,会把我虐得像丢了八百万吗?”   大宝白了我一眼,道:“你要是有八百万,有几个人敢虐你?我是刚刚听说,这学校虽然是重点大学,但也有跟其它高校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好说话。”   “就是,每个高校都有自己的优势学系,所以说,如果甲校有个德智体美发展不错的学生读某系,而这个系恰好是乙校的优势,那么该生可以申请转学到乙校去。”   我想了想,不禁问:“这有啥意义?”   “精益求精,培养最佳人才,我发现你有这点潜质,所以我才好心告诉你,以免你耽误了你班主的良苦用心。”大宝撇嘴说。   我冷笑道:“得了吧,我估计方姑娘还单身,所以她有这个闲情雅致来虐我们这帮人,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高尚。”   大宝鄙视地看着我:“咦,你怎么老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你班主任是,你哥也是。”   “那小子又怎么了?”   “我跟你说过,你哥被称为‘医学系才子’,”大宝立刻双眼放光,接着说,“在医学院里出名到大一新生一下课就会跑去围观他的尊容,问他问题,我也问过,他倒脾气好,我没打出你这张牌,连续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一帮我解决了,像天皓那样以前在我们学校常常年级第一,现在也得向你哥请教。”   “切,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大宝叹道:“你不懂,要是早点认识你哥,当时高考我也可以请他帮我开下外挂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以前在外地读书,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咱俩家又住得远,你也不经常来我家。”   “是啦,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你开外挂为啥能开得这么快了,这完全是你哥的功劳啊!”   我鄙夷:“得了,说得我哥好像是个神人,他就是个路人角色,没啥好提的……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大宝白了我一眼,刚想反驳我,韩菲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飘出了阵阵牛肉面的香味。   大宝接过韩菲手上的袋子,翻开一看,果然是牛肉面,不禁惊讶道:“韩菲,你咋跑到学校外边买牛肉面呐?”   “是这样的,我刚到小买部的时候突然有点饿感,又有阵冷风吹过,所以我想还是去买牛肉面吧,这样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暖和下身子。”韩菲平淡地说道。   “我弱弱地提一下,貌似咱宿舍到校外面店的几条通道都是那种晚上安静到直接能摆出来拍鬼片的,韩菲你哪来的勇气自己一个人去?”我问。   “也不算多害怕,我回来的时候倒有人跟着我,心里踏实多了。”   大宝惊讶:“有人跟着你还心里踏实?”   “我认识那人。”   我和大宝对视一眼,不禁两厢奸笑,问:“可是男的?”   吃面的韩菲抬头了我们一眼,点点头,又说:“我们学校的,应该不是新生,医学系的吧,军训那会儿我见他穿着医学急救队的队服,还救过一个中暑晕倒的学生。”   我问:“叫啥名?”   “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我哥,不过又想哪有这么巧,于是也不再多问,安分地吃牛肉面,肉炖得烂,面有弹性,汤水极好,喝下去,胃暧暧的,舒服。   啊,这就是人生呐。   我忍不住把感悟说了出来,大宝就白了我一眼,说:“至于嘛,一碗面也能让你扯到人生。”   “你不懂,在这寒风阵阵的异乡夜晚中,一碗普通的牛肉面,却好像,好像……”   “三月暧阳下的韭菜苗。”韩菲补充道。   我不禁点头表示赞同,又接着说:“我们吃的不是面,我们只是韭菜苗的搬运工。”   大宝无语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韩菲,然后把她碗里的汤底喝完,抹嘴走开。   此后的几天晚上,方姑娘都在八点准时地喊我们集合,这下子可不止我,其他人也都暗地里组织了关于“方姑娘疑似单身”的讨论,还分出了两派人,一派坚持方姑娘单身的观点,并且主张给她找个对象,另一派则强烈肯定方姑娘心理变态才对我们百般摧残,应该筹钱找个心理医生,给她开导开导才是。两派人吵得挺激烈,不过总是当方姑娘走来时,突然就变得鸦雀无声。   幸亏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被罚跑,跟着一班人背着历史,跑着小步倒也混过去了,期间我倒是发现庄子阍每天晚上都来打篮球,球技似乎不错,频频赢得掌声。是个人才啊。   方姑娘是个会做事的,训练结束的那一天,请了我们两包糖果,说是犒劳我们。这倒好,一下子就把我班同仁的民愤扫清了,笑兮兮地直夸方姑娘好,比亲妈还好。都是不争气的,只是糖还真好吃。   之后,舒心地过了两天日子,校园运动会就开始了。   因为运动会正好在周末举办,所以不只大一新生在场上预备比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来凑热闹,原本可以容下好几万人的操场除了让出一条跑道,这会儿水泄不通,密密麻麻都是人。   “这盛况似曾相似。”坐我旁边的韩菲说到。   我回道:“国庆小长假任意景区都是这一场面,要在这等人群中摔个跤恐怕小命不保啊。”   比赛已经开始,先是分班来比出及格率,五人一排在规定时间内跑完指定路程。我们历史系的两个班晚跑点,因此现在只能躲在站台上取暖,颇为悠哉地看着跑道上的人跑得要死要活的。   偶有几个人跑得好的,比如庄子阍,凭借自己的长腿优势,跑得贼快,赢得一番掌声。   再来就是孟天皓,跑得也快,身边的大宝看着他,一直兴奋地叫啊喊加油啊,大嗓门引得别人频频蹙眉看她,她视若无睹。   接着轮到历史系上场。我不情愿地脱掉暖和的外套,只穿一件长衫,立刻冻得鸡皮疙瘩全起。方姑娘让我们跳两下暖和身子,自己就在旁边喝着热水说:“同志们,你们可要好好跑,跑及格了,我为你们鼓掌,不及格也没关系,回头到我办公室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胃,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艰难地摩擦双手生热,双腿却止不住地打颤。这天太冷,虽然有点阳光,但风一吹,感觉就像是进了冷藏库,湿冷湿冷的。   特别还是看到跑回来的韩菲一改平常淡定的样子大口喘气时,我更加觉得腿有点软了。   韩菲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边喘着边拍了我肩膀说:“就跑这两圈,没什么大不了。”   大宝也拍拍我的背,对我道:“又不会死,别那么紧张,加油啊!”   我只能苦笑着点点头,走上前准备。   可能是方姑娘的训练有效了,哨子一吹,我下意识地直冲,竟然跑得最快,觉得挺轻松,跑完一圈,第二圈就显得有些吃力了。我的小腿开始绷直,呼吸跟不上步伐。勉强又跑了半圈,脚步慢慢放慢,后边的人渐渐超越了我,最后轮到我跑得最慢。   娘啊,就差半圈了。耳朵还发鸣了……   大宝看我不争气,急得大喊:“阿呆,快点,快点啊!”   我咬了咬唇,决定拼了!   我低头使出吃奶的劲往前冲,一冲到终点,裁判就喊道:“及格!”   我一把老泪差点没哭出来啊。   我一停下来,腿就开始发软,差点没坐在地上,幸亏旁边穿着蓝白相间的球鞋的同志扶住了我,我一看,果然是庄子阍。他这鞋真是怎么看怎么亲切啊。   我跟他说谢谢,他笑笑没说话。这时楚武英不知从哪冒出来,走过来扶住了我便说:“刚跑完不能停,再走走缓冲一下。”   于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贱人硬生生拉着我走开,走了十几步后他突地停住脚步,神经兮兮地向后看了看,问我:“你认识那姓庄的?”   我点头:“小时候认识的。”   “少来,你跟我穿着同条裤子长大,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怎么不认识他?”   “我先认识他,后来他搬走了,再后来你妈就带着你搬来我家隔壁住,还有,”我解释道,并且不忘嫌恶地看着他,“同学注意措词,谁跟你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啊!”   楚武英听完,竟邪邪地一笑:“有意思。”   什么鬼?   “你看上他了?”我问。   楚贱人瞪了我一眼:“放肆,你才看上他呢,本王看上的是他身边的美人。”说着他还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   我回头,发现庄子阍身边站着郭校花,两人正说着什么。旁人看他俩,怎么看怎么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鄙夷地看着楚武英:“你要当第三者?”   楚贱人瞪我道:“去,啥叫第三者?据我们宿舍小张透露,他俩是在高中时参加全国青少年辩论赛认识的,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你不知道可别瞎说,污了我女神清纯的形象我可绕不了你。”   “还女神,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我问。   楚贱人摆出了一幅陶醉的表情说:“应该是吧,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感觉我的胸口有头小鹿在乱撞,那感觉,仿佛清风吹拂岸边柳,细雨浸润河边稻,舒服,打从心底的舒服。”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我不免有些郁闷。   我说:“奇了怪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你咋不心悦我,反而对别人一见钟情?”   “你?”楚武英上下打量我,摇摇头回道,“对不起阿呆,我喜欢女的。”   “……我就是女的。”   他失笑,蔑视我道:“你要是能说出洗面奶和爽肤水的区别,我就承认你是个女的。”   我不满地嚷道:“我不管,照理说我也算是个传统的乖姑娘,知书达礼,最重要的是下的一手好棋,这样的人你都看不上?”   楚武英听了,一动不动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看得我心里发毛。然而正当我心想是不是我玩笑开大了,他却反问我:“那我问你,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看上我没?”   他问这话时特吊儿啷当,仿佛已经知道我要说啥。   “……我待你如兄,你视我为妹,这就中了。”   他摊了摊手,道:“所以嘛,有些人即使相互认识多年,要是没啥来电,爱情就不能强求了,不然于己于彼都不好,总之,我俩只能是君臣关系,来爱卿,好好看清本王的英姿。”说完他就撇下我走了。   于是我自己再走了一段路,感觉腿部有点力气了,便回去找大宝她们。大宝和韩菲她们还在边上看比赛,一看到我就问:“好点了吗?”   我点头,又听大宝嘀咕了一句:“啧,楚武英那贱人跑得还真快。”   我一听也瞅了下,等瞅到时楚武英时他刚好跑过终点,裁判惊讶地看着计时表说:“这小子行啊!”   楚武英跑完直接蹿到郭校花身边去,一口白牙笑得无比灿烂。郭校花边上的庄子阍识相地走开。留下楚武英和郭校花,呃,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郭校花有点不太高兴。   楚贱人这条情路难走了。   后来校领导公布了赛事,出乎我意料,及格的人数只占新生人数的一半。娘啊,我竟然是一半及格人数的一员,一把老泪感动地差点落下。   及格人数中大部分是体育学院的人,并且夺得三日游奖的也是体育系的某个班。   听到这事时,方姑娘满脸惆怅地捂着小心肝。有个不怕死的还上前问她:“老师,我们,还用不用写论文啊?”   方姑娘一听依旧是一幅郁闷的表情,只摇了摇头,挥手示意我们走。   如释重负啊!我们立刻作鸟兽散,独留隔壁班的男班主任上前安慰。   我们回到宿舍时也才十一点多,叫了外卖吃,吃完后直接往床上躺。   我问大宝:“今天咋不找你家老孟?”   大宝哼唧了两声:“不想理他。”   我忍不住打趣:“哟,咋了,小两口讴气了?”   大宝嚷道:“谁跟他讴气?那个死人,亏我还这么大声帮他加油,他倒好,我去找他时,他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走掉了!”   我道:“切,我还以为多么大的事,兴许人家急着上厕所呢,人有三急,这种事不能憋,姑娘你要理解啊。”   “可后来我又找到他了,”大宝语气平淡地说,“他跟个女的在一起。”   “……兴许是她妹妹,一对男女单独在一起不一定就有□□啊。”   “死阿呆,闭上你的嘴,乖乖睡你的觉!”   “你这孩子,说你两句你就这副德性,那你说说,你是要不追缘由,不理他了?”   大宝不作声。   我又躺下,长叹了一口气,用自认为很苍劲的声音说:“时光荏苒啊,老夫犹记,高中入学典礼上,有个姓孟的小伙子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台下坐我旁边的某位姑娘立马抓住老夫的肩,一脸阴沉地说啥‘阿呆我看上他了但是为了防止闺蜜抢男友的事发生你可不能喜欢他’,当时老夫被吓得不轻啊,姑娘也是个行动派的,从此天天跟在人家小伙子屁股后头,费尽心思想跟小伙子搭上点关系,然而多年后的今天那姑娘竟要因为一点不确定的事就不要那小伙子了,可惜啊可惜,不是可惜沉默寡言的小伙子从此又要孤身一人,而是可惜老夫当初忘收精神损失费啊!”   “噗——”韩菲笑出了声。   大宝仍是不作声,可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起床,抓起大衣就要往外走。   我赶忙问:“去哪?”   大宝没好气地回我道:“不关你事,睡你的觉。”   等大宝走后,韩菲说了我一句:“阿呆你好样的。”   我叹了口气:“哎,为他俩我真是操碎了心呐。”   等晚上大宝回来,眼瞅她心情倒是好多了,还买了点苹果回来慰劳我们。   我问:“你问清楚了吗?”   大宝一听脸就红了,点点头。   我又问:“所以,孟天皓那小子真的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去,”大宝瞪我道,“那个女生只是个问路的。”   我笑着摇摇头。几年下来大宝倒也有过几次不问缘由地跟她家老孟讴气过,每次我都讲这事来开导大宝,百试百成。我到底也有两把刷子啊。 ☆、第六章、二三小事淡淡谈   第二天,及格的人还得去比赛。   现在想想,简直坑爹,当初为什么这么拼。为了跟长得漂亮的人拍照?郁闷呐,漂亮的人都不知道在哪呢。   我坐在观众台上,大冷天的,人夹人的,我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四处瞅了瞅,结果看见了不远处的庄子阍和郭校花,还有楚武英。啧,这贱人简直是阴魂不散,我真想说大哥你看看郭校花跟庄子阍站得这么近,你还哪来的勇气缠着郭校花不放?庄小弟也不乖,美人都主动献上门了,他怎么一幅招架不住、随时要逃的样子?   这时有几个人从我们身前借道走过,等我再定眼一看,他们三竟然也在看着我这个方向,庄子阍笑着淡淡点头。楚贱人似乎查觉到什么,突然邪邪地对我一笑,转过身去跟他俩说了什么,只见郭美人僵了下,似不经意地看了庄子阍一眼,而庄子阍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我跟韩菲在第一轮限时比赛就被淘汰了,本想要回去,方姑娘却拦住我们不让走,说是等下还要拍照。   北风阵阵啊,冷风直打在脸上,还不让回,当时我就弃友情于不顾了,我说:“班主,这不关我事,我先回去行了吧?”   怎想方姑娘死活不依,还揣着批评的眼神看着我说:“弃舍友于不顾是会遭人戳脊梁骨的,既然韩菲得留下,你陪她一下会死吗?”   我点头说会死,作势就要走,没成想韩菲也拉住了我,眼眶里似乎隐隐有泪水,活生生成了一个惹人怜惜的人儿。她也说:“你不能走。”   这剧情不对啊,按照肥皂剧的发展,我应该是个男的,韩美人泪眼婆娑地说“欧巴东够”,然后我就执起她的柔荑,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放心吧欧巴陪你到天涯海角”。   大宝也看不下去了,拉我又坐回冰凉的观众台上。我再抬头,身边的韩菲眼中的泪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淡定地看着台下跑得要死要活的参赛者。   娘啊,我好恨,都怪老妈拉着我看了太多有的没的,导致我分分钟想入非非,神经迟钝。不行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奶娘是我妈》,以后不能跟老妈混了。   比赛一轮接着一轮,多少人累到气喘吁吁,倒地不起,最后也只剩几个体力好到令人发指的男生。   孟天皓在晋级决赛的比赛中不慎摔倒,惨遭淘汰,大宝心疼得要命,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搀扶,两眼泪汪汪的,我个人瞅着孟天皓的神情似乎有所触动。   出乎我意料,庄子阍虽然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弱不禁风,但是跑起来像是脚下生风,忒快,到终点时也不喘得厉害。这样顶呱呱的功夫,到是让人佩服。   只不过,就算他成功进入决赛,总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   楚武英来向我炫耀他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杀出重围,进入决赛。讲得眉飞色舞,实际上这厮说的话极不靠谱,听他一句得把半句拆了。   我问他为啥老死皮赖脸地缠着郭校花。他听着不入耳,不满道:“泡妞嘛,不靠近她怎么泡啊。”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我奸笑道:“对了,我们还说到你了。”   我打量一下他,问:“你说了啥?”   “我说阿呆你从小到大就是个怪胎,正经的时候安静得屁都不吭一声,疯癫的时候六亲不认,人畜不分,庄子阍要是还呆在咱们那儿,肯定会被你纠缠得生不如死,但是幸亏我没有放弃对你的治疗,一直陪着你,你才活得好好的。”   我恶狠狠地骂道:“姓楚的,你不胡说八道会死吗?”   贱人就说:“这叫挑拨离间,这下郭美人可知道庄子阍跟你过去有这么一脚,心里难免有芥蒂,这时本王再乘机入手,岂不甚好?唉呀,爱卿何必瞪着死鱼眼,本王要抱得王后归可不容易,多少总得使点手段不是,爱卿你要准备好当炮灰的准备啊!”   我死盯着楚武英,终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大爷。”   歇了大概半点钟,决赛即将开始了。   最终决赛是八百米速度赛,拼的就是体力了。   参赛选手各就各位,观赛区一片人声鼎沸。   我跟韩菲窝在座椅上,听着后座女生兴致勃勃地谈论各个选手。   一轮又一轮的体力大消耗,坚持到最后的要是有女生那还真是见鬼了。   换句话说,坚持到最后的不过是七个男生,光体育系的就占四个,剩下的三个,一个是楚武英,一个是叫做蒋风的挺白净的男孩,另一个就是庄子阍。   比赛之前,有个学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表感言以及表示对选手的期望云云。最后就说:“下面公布按选手成绩与系花系草合照的对应情况,排名不分先后,第一名与金融系系花——郭柔美,地质系系花……第二名……”   我跟身边的韩菲说:“我目测你应该会比较靠前的,你也别郁闷,就拍个照,实在不想,还有其他系的人呢,到时你偷偷溜就行了。”   韩菲听了这话,表情奇怪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我疑惑,问道:“比赛结束之后你不是会代表我们历史系跟选手合照吗?”   “不用,不是我。”说完,她看着我,对我微微一笑。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学生代表继续宣布:“第七名,可与历史系系花韩菲合照。”   我松了口气。   “但是,由于一些事情,历史系系花韩菲今天没办法出席。”   我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身边一脸淡定的韩菲。没办法出席,坐我旁边的难道是鬼吗?   “不过经历史系一班的方老师强力推荐,第七名选手可与历史系才女,噗,郭阿呆合照。”   全场一片哄笑,我的脸“唰”地一下热得发烫。   哎,阿呆这名够全校人笑半个月了。我恨,明明不叫这名的……   我下意识想拔腿冲进人群,但方姑娘不知啥时站在我边上,一见我行动,立马把我按住,还恶狠狠地冲我嘘了一声。嚯,她竟然嘘我!   “好了,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预备——跑!”随着一声枪响,七名选手蹭地就往前冲刺,虽然没有像专业运动员跑的那么快,但还是很有气势,引的场上观众尖叫与掌声。   不一会儿他们跑过半圈,七人的距离已拉大。庄子阍和楚武英跑在最前头,二人不分上下。我想了想,不禁恍然大悟,这是两情敌在较劲啊!   然而正当我这么想着,庄小弟偏不给我面子。他跑着跑着,只差最后半圈,突然像是脚下疼痛,他竟停下来,弯腰捂着脚,不知在干什么,直到其他人都跑到终点,他才缓缓站起,抹了下额头,继续跑。   场外的人不断为他加油,尽管他注定是最后一名……慢着,最后一名!   我眼睁睁地看着庄子阍不紧不慢地跑过终点。   结果,楚武英赢了第一,抱得美人归。他凑过去跟郭校花拍照,一口白牙笑的无比灿烂。只是郭校花虽然礼貌地跟楚武英合影,但脸上的笑像是硬生生扯出来似的,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庄子阍。   而庄子阍,看来我没说错啊,这人甩他几条街,在人群中还是备受注目的。这不,原来观众席上的同志们早就闹腾了,等选手跑完,也不管啥得了名次的人才能跟漂亮的人合影,立马奔上去跟自己中意的合影,而庄子阍妥妥地被围得水泄不通。   嗯,是时候跑路了。   我刚想迈出一步,后边就有人扯住了我的领子。我回头一看,果然是方姑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了句:“上哪啊?”   我都不敢说真话了,直赔着笑脸说:“没,就随便逛逛,顺便找找韩菲。”   “哦,韩菲啊,她回去了。”   啥,回去了?我说:“班主,韩菲都回去了,也没我辈啥事了吧,那我也告辞啦。”   “不行,”我话音未落,方姑娘就挥手拒绝,接着说,“你刚才也听见了,人家要的是历史系才女,咱们历史系,这个称号你倒是担得起,都报了你的名字了,为了不失信于人,你去合一张呗。”说着,方姑娘朝庄子阍那方向扬了扬脸。   我也看了下,啥也不说了,我直指庄子阍那,正色道:“大姐您瞅那人口密度,以我这三脚猫功夫挤进去不死也得残,您放我条生路吧,要不我让出这个才女的称号,您再找找其他人顶替?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以后考试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成绩精确地控制在及格线那,绝不挑战你选的人的权威,您看如何?”   方姑娘听完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开口说:“你唧哩呱啦地叨叨啥呢,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想去?”   我拼命地点头。   方姑娘一听竟笑了,摇了摇头:“那好吧。”   我简直如获大赦。可方姑娘又接了一口:“写个作业作为不去的代价。”   我的心咕咚又沉入了谷底,一猜八成又会是那种变态的题目。   “两百字,题目是,嗯我想想还有哪部小说没有说到……哦,‘如果偷□□的黑熊怪没被观音降服了,那么明代的锦衣卫还会不会设立’,就两百字,我知道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娘啊。   啥话也不想说了,我无语地看着方姑娘好久,最后忍不住问了:“姑娘你单身吧?”   “早结婚了!”方姑娘不留情地喘我一下屁股,我一万个不情愿,慢腾腾地走,最后她看不下去了,连连推了我几把,硬是把我挤进了人群。看到庄子阍诧异的目光,我不好意思地傻笑。这时方姑娘也挤进来了,对庄子阍笑着大声说:“帅哥,拍一张呗。”   庄子阍微笑,向我靠近几步,直到俺俩衣服相擦时他才停下。到现在我才发现将近一米六的我站他身边还不及他的肩。我看着方姑娘的相机镜头,周围的人也在看着我们合影,人声嘈杂,啥声音听着都像是放大的蚊子声,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说“这就是那个叫阿呆的啊真是人如其名”,又似乎听到身边的庄子阍说了一句:“阿呆,如果是我陪着你,现在你也不会对我那么疏远了吧。”   我抬头看他,他淡淡地笑着看我。   事后学校的官网上发了很多张校运会的照片,我跟着大宝看照片时,竟然也看到了我跟庄子阍的合影,哎娘啊我那个表情,照大宝的话就是“咦你怎么这么如饥似渴地看着人家”,而庄子阍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被大宝说成了“小伙子被你逼成这副样子也是怪可怜的”。   我真的是……   “将,回魂了。”我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已成定局的棋盘,又看了两眼坐我对面一脸困相的眼镜男,以及把双腿大大方方地放在眼镜男腿上的“男子”。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因为大学社团选拔潮刚好在我们考试那会儿,那时候我们系两耳不闻窗外事,生生错过了好多个热门的社团,剩下些冷门的,我们系的同仁们抢得不可开交。自我感觉抢不过他们,我也没怎么在乎,可大宝就不干了,骂我不争气,说人家韩菲起码还进了个医学爱好部,我只会吃饱了就躺床上挺尸。所以大宝就帮我随意报了个象棋爱好社,不用面试直接通过。   等社长刘三通知我去参加象棋培训,而我也屁颠屁颠地跑去时,我惊讶地发现这个社团只有三个人:社长刘三,副社杜三,还有我。当社长刘三摆棋和我对弈时,副社杜三,一个穿着男式风衣,一头超短发的人,平静地搬了张凳子坐在社长刘三身边,淡定地把腿伸到社长腿上,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而社长刘三也若无其事地问我的象棋水平如何如何。   我哆嗦地应话,虽然不是歧视,但是第一次真实地看到这场面,我的小心肝还是不由抖了抖。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也没做出更出格的事,后来我也慢慢适应,然而有一天,我去上厕所,走进去没几步就看见副社杜三从厕所单间里出来,我惊得忙冲出来,看门外的标志,咦是女厕没错啊。于是我又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副社杜三看我神经兮兮的,不由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拉开风衣,露出里边的衬衣,大笑着拍了拍微微凸起的胸,用沙哑浑厚的声音跟我说了句:“纯娘们儿。”   社长刘三跟念教科书似的对我说:“下棋最忌走神,一步一招都是险,切要步步留心才是。”   我点头称是。社长刘三又说:“你只要好好努力,下一任社长一定会是你。”   呵,下一任要不是我那真的是见了鬼了。这一届就我一个入门的,没人跟我抢,我不当都不行呐。   结果上天似乎听到了我内心吐糟的声音,当天就送人来了。   正是中午时分,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出去吃饭了,我就在房间里不能走,以免有人来报名。当时我就好想回他两“谁会有这个闲情在这个吃饭的点上穿过南苑田径场来到阴森的旧校史馆的某个角落里来?”   这一直是个谜,学校的社团几百来个,好多热门的尚且找不到固定的社团场所,混的这么惨的象棋爱好社竟然能在旧校史馆里占得一席之地,实在是郁闷啊。   “请问,这里是象棋爱好社吗?”柔和的声音伴着敲门声。   见鬼了,还真有人。我忙说:“是的,请进。”   门应声而开,进来了一个女孩,长得甚是清丽脱俗,一头墨黑柔顺的长发搭配米色羊毛裙甚是好看,还衬出了白皙的皮肤……慢着,这不是郭校花嘛!   我惊得张大了嘴。   郭校花微微一笑,说:“我是来报名的。”   我赶紧请她坐下,然后按照副社杜三告诉我的流程,先给了她一张报名表填,然后开始做户口调查。当然这些都是有的没的,最后肯定还是要拉着报名的人进社的。   我问:“你吃饭了吗?”   她回:“嗯。”   我问:“你棋艺如何?”   她回:“完全不会。”   我又问:“那敢问为啥要报名象棋社呢?”   她回道:“我想学点象棋,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对吧?”   我附和:“是是,你说的是,恭喜你入社了。”   她笑了笑,垂眸思索着啥,然后抬眼笑着对我说:“听子阍说起过你,惹得我真想见见你,如今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说:“我跟庄子阍小时候一起玩过一阵子,现在生分了,只是在路上遇着会聊几句。”   她就说道:“那你以后倒是可以经常见着他了。”   什么鬼?   郭校花抚了一下散到眼前的发丝,女人味十足,娇羞地笑着,像个恋爱中的女子。她说:“子阍听说我要进象棋爱好社,他也要来呢,只不过他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儿过来。”   我点头:“原来如此。”   二话也不说了,我摆出棋盘来,先教郭校花看棋子的摆放。   造化弄人,以前我那古怪的外公逼着我学象棋时我极不愿意,不过学起来了,现在还能教别人下,怎么感觉都倍有面子。   跟郭校花讲了有一会儿时,门又被敲开了,进来的果然是庄子阍。他看到郭校花时脸上竟浮现一丝惊讶。   郭校花笑着迎他:“你来啦。”   他笑了笑,我便拿了张表给他走形势写一下,也问了他几句流程。   我问:“你吃饭了吗?”   他回:“嗯,你呢?”   我说:“快了,你棋艺如何?”   他回:“只懂一点。”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这时门开了,有个人头探了进来。娘的竟是楚武英。   楚武英笑得一口白牙:“嗨各位好啊。”他走进来也不关门,只说:“阿呆我……”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拿出一张报名表给他,他赞赏地竖起大姆指:“识相。”又说:“后面还有人呢。”   我闻言看向门外。哇,这不是大宝她家老孟吗!   大宝她家老孟环视了一圈屋子,大致知道了我是这里的地头蛇,于是他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跟我说:“我要报名。”   我又拿了一张表给他。得亏前几天社长刘三去复印了十张报名表,当时我还腹诽这些以后八成会被用来折飞机,想不到一个钟头竟然去了四张。这还不算,门外又来了两人,一个我认得,原本是我们宿舍的李宜,另一个好像是校运会时进入决赛的叫蒋风的男生。   “我叫蒋风。”他说。他拿了报名表后,走去跟庄子阍和郭柔花聊天,看来是认识。   而叫李宜的女生仍是一脸高傲,我好想问她老是这么抬头脖子不酸吗。她拿了报名表后,谁也不搭理,独自坐在角落里填写。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来报名,到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回来时,来报名的人竟然排到了门外边,一向冷清的旧校史馆现如今人声鼎沸,我隐约听着,好多人都在讨论那几个长得漂亮的人。   社长刘三皱着眉不赞同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了?”等人群稍稍安静下来,他又大声说道:“各位,我们象棋爱好社只是个小规模的社团,北大门那的国粹社比我们更专业,规模更大,所以抱歉了,除了先来报名的前六位留下,其他人可以到北大门的国粹社试试,请离开吧。”   人群发出一阵失望声。然而社长刘三态度强硬,以委婉客气的言语请走了其他人,然后又跟先来的六人打招呼。   副社杜三来跟我说了几句悄悄话:“目测这些人都是各有目的来的这里,只不过其中几人在学校里有点名声,所以这几天可能还会有人因为他们而跟着来报名,这些刘三自己会看着办,你安心做事,下一任社长非你莫属。”   我点点头,问副社杜三:“我的饭呢?”   “哦,抱歉,忘打了。”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我问大宝:“你家老孟竟然来报象棋社,这事你知道吗?”   大宝一听,直接就对我说:“你看着办吧。”   于是第二天我借着关系把大宝拉进了象棋社,不过这是后话了。我刚坐下,韩菲走过来给我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阴干的菊花。韩菲说:“中午的时候,那个叫庄子阍的人拿来给你的。”   “你俩认识啊?”大宝插话道,笑得贼兮兮的。   我点头:“小时候认识的,关系纯到不行。”我又问韩菲:“他为啥要给我这个?”   韩菲说:“不知道,我不敢问。”   我看着一脸正经的韩菲,又看了看玻璃瓶里的花,不由感叹道:“在我们那个时代,菊花只是一种高洁的花。”   韩菲笑了:“在我们这个年代,你一提这词就会让人浮想联翩,时代在变,请君莫哀。”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句,各位,晚安。 ☆、第七章、腊月寒梅隐春生   因为象棋社里的人来自不同系,课时自然也就不一致,所以除了周末外,社里很少有人数全到的时候。在平日里我还真的深切体会到了副社杜三说的来的人都各抱目的。   也就庄子阍,认真地向我讨教下棋技巧,其他人,比如极品楚武英,这变态纯粹是为了追妞,像是查准了郭校花的行程,只要郭校花在场他定不会缺席,说给郭校花听的话顶得上我俩相识十年来说的,我真恨当初瞎了眼,交上这么重色轻友的朋友。大宝也不例外,还是围着她家老孟,孟天皓跟社长刘三练棋时她就安静地在旁边观看,等他闲下来时她就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个不停,毫不在意孟天皓一副面瘫相,也完全无视我鄙视的眼神。   再来就是李宜了,成天都在看杂志,一粒棋子都没碰过,可就数她来的最勤。听副社杜三说,往年学校有得过国际象棋比赛的奖项,因此学校很看重,给入象棋社的人加了三分学分,不过这事一般人不知道。   我顿悟,平常的社团撑死不过只拿一分学分。学分越高,拿到奖学金的希望就越大。我还听大宝说过学校跟西北一所重点大学有来往,西北那大学以历史专业出名,考进这专业简直比登天还难,而学校的医学系底子很厚,出了好多个医科人才,额,那叫什么来着,“精益求精,培养最佳人才”,因此学校每年都会向西北的大学推荐本校历史专业的优等生,那边同样也礼尚往来。大宝说李宜似乎有这意愿,还让我加把劲别输了她。娘啊,我能顺利过完这四年就不错啦,大宝根本不知我天天都在愁英语四级该怎么过。   说来也狗血,叫蒋风的挺白净的男孩似乎对郭校花有些情愫,只是他没有表露,直到一件小事发生。一日我在校史馆里走到社团的通道上捡到了一块玉,玉呈环形,玉色红白相间,显得异常妖冶。曾听懂玉的外公说过这种玉要是真的那价格可不便宜,一般都是被当成传家宝的。我突然想起蒋风似乎就带着玉,这玉八成就是他的。于是我便拿着玉去找他,结果却发现房间里只有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社长刘三见着我就招我跟他下棋,我只好把玉放桌子,忽的灵机一动,我写了张便条,上面写“蒋风同志这是你的吧,嘻嘻,做好事不留名”,然后我署名郭柔美。   只一炷香的时间,蒋风就急匆匆的进来,我边下棋边看着他望到桌子上的玉时顿时放心的表情,接着一愣,拿起便条看了看,突然他就笑了,笑中还带着激动,然后他就笑着走了,全程没看我一眼。   那时我真的没想到,这件小事在以后竟成了大错。   “阿呆,你又走神了,”社长刘三抬头对我说,又问旁边的副社杜三,“刚才谁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学期末,又是几天拼死拼活地复习,陆陆续续的考试后,一学期就这么结束了。   寒假竟然放了将近两个月的假,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当场就对大宝和韩菲感慨道:“当初这么拼命地考大学,现在看来真是值了。”韩菲听了笑了笑,大宝直鄙视我没志气。   收拾行李,坐上火车,我们回了家。刚到家门口,院子里就传出一声声残喘的狗叫。   我心一紧,走到小院里的一个小木屋前,说:“呔!妖怪你出来,快还我爷爷!”   我话音未落,小木屋里走出了一只狗,它皮毛发黄,无精打采,走的极慢,走了几步就开始喘粗气。   我走近它,蹲下摸了摸它的头,说:“狗娃,这么久没见,你想我没?”   狗娃细弱地叫了一声。   “哟,这不是我家那乖(外)孙嘛?”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哟,这不是我家那拉得一手二胡的外公嘛,您老可好?”   外公头发半白,但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他笑着点头道:“甚好甚好,你大哥呢?”   “过两天才回来,老妈呢?”   “到镇上帮你爸的忙了。”   我在家里堕落了几天,哥回家来,替了老妈的工作,老妈便有空念叨我了:“你看你,成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活的像头猪,你好意思吗?”   我说:“大姐注意言词,猪会看电视吗?你可莫要诽谤人家二师兄啊。”   “哟呵,还敢顶嘴!”老妈抡起拖鞋就要过来。我连忙拿起本英语书读起来,虽然一页扫下来我都不懂,但好在老妈听不懂,我胡乱读,我妈这才放下拖鞋,说:“这才对,人可以懒,但不能懒到丧心病狂,好好读。”   等我妈出去买菜,我才放下书,继续看电视,边上的外公看我这样,嫌恶地说:“咦,小孩你这么虚伪你妈知道吗?”   适逢隔街孤儿院要大扫除,老妈作为妇女协会的一员,响应组织的“义务打扫”的号召,立马挽起袖子,拿起扫把,还顺便塞给我拖把,拉着我一起去。   孤儿院很老旧了,人字形的屋顶上覆盖着凋落的爬山虎,青灰的墙砖上青苔斑斑,老式的木质雕花窗褪色了许多,夹在中层的玻璃也布满了灰尘,要擦掉还挺费功夫。   然而老妈就交给了我这样的任务。我无奈地叹气,搬了张凳子来,边拿着抹布一点点擦掉窗玻璃的灰尘,边透过玻璃看窗外湛蓝的天空,覆盖爬山虎的屋顶,青苔斑斑的墙,院中收拾的妇女,嬉笑的孩子。   “阿呆。”突然有人叫我。   我转头看向门口,见到来人,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   眼前的庄子阍挽着袖子和裤脚,左手拿拖把,右手边放着一桶水,白皙清秀的脸上沾了灰,正微笑着看我。   等我缓过来,我便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着回道:“我替我妈来看看秦院长,她们是老相识了。”见我窗还没擦完,他也找了块抹布来擦。   我哦了一声,又问:“你来这几天了?”   他道:“昨天才来的。”   静默了一会儿。   “学校放的假真长。”他说道。   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我又忍不住说了那两句:“当初这么拼命地考上大学,现在看来真是值了。”   “呵……”他笑出了声。   后来我们又聊了几句关于象棋的,老妈就走了进来,庄子阍立刻跟我妈打招呼:“阿姨好。”   老妈听了打量庄子阍好久,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大问着:“小庄?”   庄子阍笑着点头:“好久不见了,阿姨,您还是这么年轻。”   老妈听了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亲切的问庄子阍这那的,大力夸赞他长得贼俊,还硬要拉着他晚上到我家吃饭。   等差不多收拾完了,已经是黄昏时候。我妈急匆匆地先赶回家做饭,剩我跟庄子阍在后边拿着扫把和拖把慢慢走,我心想不过隔了一条街,老妈至于这么急着回家吗。   天上的云被黄昏染成橙黄,偶有几声长长的鸟叫声,似乎告诉人们夜晚开始转凉了。   我带着庄子阍去看狗娃,狗娃似乎因为有故人来,精神了不少,对着庄子阍高兴地叫了几声。   庄子阍怜爱地摸了摸狗娃的头,说:“阿呆,将来的一天,不要悲伤好吗?”   “怎么会。”人家庄子死了老婆都能这么高兴,大哲学家这是在用自己跟别人说做人要看开点啊。   于是我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每个生命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我做不到时刻都悲伤,但起码能记住呢,那些出现在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记着他们,便好了。”   “你说的对,”庄子阍越说声音越轻,“可我不甘只记着呢。”   我感觉庄子阍话中有话,却又无所问起,只能作罢。   过了一会,我带着庄子阍进了家门,外公热情地招待他,我则去厨房给老妈打下手。老妈边切菜边问我:“你跟小庄读同个学校?”我边炒菜边回:“嗯,咋啦?”   老妈说:“也没啥,他是个暖心的孩子,以后你回学校时,我想不仅给你备点吃的,还要给他也做一份,让你带给他。”   我点头。老妈又说道:“你许阿姨说武英自打回家就一直闷闷不乐,你两都在同个学校,想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八成是追郭校花受挫了吧。我说:“我不知道。”   晚上吃饭时,老妈不停地夹菜给庄子阍,吃完饭,外公兴致勃勃地给庄子阍讲他以前当兵时的事。一直到九点多,外公讲乏了,庄子阍才起身告退。   我送庄子阍出门,他笑说:“阿呆,晚安。”   我目送他走远,最后没入昏黑的夜色中。这时,楚武英家的门开了,楚武英探出身子来瞧了瞧庄子阍走的那方向,又问我:“刚才说话的人是庄子阍吗?他怎么会在这?”   我说:“他妈妈跟孤儿院的秦院长是旧识,他替他妈妈来拜访秦院长。”   楚武英哦的一声,又对我上下打量,说了句:“你可喜欢他?”   “什么鬼?”   楚贱人不理会我,反倒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跟他是没有结果的。”   我问:“为啥?”   楚武英冷冷地说:“因为他太优秀了。”   我怔愣,只见楚武英又说道:“新生第一名,金融系才子,才一个学期我就听说已经有好几家知名公司来聘请他了,听说高考后他本可以被保送到美国常青藤名校留学,后来却来我们学校读书了,原因,好像是因为郭柔美。”   天上乌鸦哀叫,街上路灯发出的昏暗的光引来了几只小昆虫围绕,一阵冷风幽幽地吹过。   我问楚武英:“听我妈说你最近闷闷不乐,也是因为郭校花咯?”   楚武英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少顷,他才一脸郁色地说:“她心上有人了,太优秀了,我替代不了他。”   我沉默,只因知道他指的是谁。我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狗娃去公园散步。多年过去,公园里栽的树长得又高又大,运动器材是换了又换。我坐在石椅上,看着狗娃慢慢地走着,似乎精神了许多,我又看着不远处打着太极的老人,突然意识到,打从那年我从城里的婶婶家回来,庄子阍被他妈妈带走后,我就没再哭过。不禁在心里感叹我果然是个冷酷的女子。   突然听见脚步声,我转头一看,竟是庄子阍。   他笑说:“早安。”   我回:“早啊,你也来散步啊?”   他点头,又说:“我今天就走。”   “这么快?”   他说:“是啊,挺舍不得,只是我妈需要我帮忙,所以我得早点回去。”   我点头:“那多保重了,哦,新年快乐。”   庄子阍笑了笑,垂眸似乎在纠结什么事,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他抬眼,目光如炬,对我说道:“阿呆,你,喜欢我吗?”   我一惊,呆呆地望着他,又越过他看着他身后初升的太阳,突然想起昨晚楚武英说的话:“因为他太优秀了。”   “听说高考后他本可以被保送到美国常青藤名校留学,后来却来我们学校读书了,原因,好像是因为郭柔美。”   我傻笑,对他说:“你长得俊,读书又棒,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自然是欢喜的不行不行的。”   他顿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低头不语。   我是不是说错啥啦。不管,我问他:“你啥时候的车?”   “上午,九点。”   我看了下我那四手货的诺基亚,七点半了。我对他说:“从这里赶到火车站撑死也要一个钟头,你得赶紧回去收拾了,不然会误点的。”   他点头,笑了笑,这次倒笑得没这么精神了,他说:“那我走了,新年快乐。”   庄子阍走后的一天晚上,楚武英他妈哭着来找老妈。听她断断续续的话,大概的意思是,楚武英要去找他当企业家的爹。   等许阿姨哭累了,她才原原本本地道来:“那死小子闷闷不乐好几天,我本以为再过几天就会好的,没想到他刚才来跟我说,他要去找他爸,说不想留在家里啥事不干,想要去他爸公司里实习。”   “这不是好事吗?”老妈说道,“武英他爸不是有把公司留给他的意思吗?”   “呸,谁要他的公司,他还不如留给那贱蹄子和她女儿,个天杀的,前脚才刚跟我离婚,后脚就把那贱人娶进门,没五个月就生了女儿,我这才知道他老早就在外边找小三了!”说着,许阿姨又哭了起来,老妈急忙劝慰,还对我努了努嘴。老妈一向不让我听这些,我也只好识趣地走开了。   后来楚武英还是去他爸那了。而我还是在家里堕落,跟外公下棋,成天听老妈唠叨。   一天,我哥突然问我:“韩菲你认识吗?”   我说:“我们系的?认识,咋啦?”   “没,就是我在酒吧打工时常见到她坐在角落里喝饮料。”   什么鬼,韩菲去酒吧?还时常?   我问:“啥时候的事?”   哥想了想,说:“大概一个半月前吧,她来还我伞。”   “还伞?”   “对,你还记得吗,特别寒冷的一天,还下了冰雹,她在路上没有伞,所以我把我的给她了。”   是了,那一天特别冷,还下了冰雹,韩菲作为一个外表绝对看不出来的资深吃货,竟然跑到北大门那打包了酸菜鱼回来,冻得双颊发红,我跟大宝赶紧倒了热水给她喝,说了她好久,她也不回话,只是失了平日的淡定,呆呆地握着一把雨伞出神。   有激情。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哥:“你是不是有送过她回南苑?”   “有啊,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是很危险的。”   外边炮竹燃放的声音接连不断。万家团圆的除夕夜,我们一家子人围在一起看春晚。我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我拿起手机要来玩,发现不知是谁发了条信息给我:新年快乐。时间显示刚好是零点整。哇,好叼。   除夕一过,日子又过得快了,转眼间又要开学了。楚武英也回了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到我后第一句话就是:“阿呆你怎么又胖了?”只是不经意间,我仿佛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漠。   老妈备了点特产给我,说是让我带给庄子阍。我想了想便摇头拒绝,我说:“我不知道他手机号码,也不知道他具体住的地方,当着其他熟人的面给他又不好,还是下次吧,等我问好后。”   老妈也只好放弃。 ☆、第八章、各人自有门前雪   我回到学校后,还是发现有人闷闷不乐。   大宝上完课就径直回了宿舍,这不正常。我问大宝:“你咋不去找你家老孟?”   大宝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别跟我提他。”   在象棋社里,社长刘三跟副社杜三出去约会了,庄子阍跟我切磋棋艺,李宜没来,楚武英还是缠着郭校花,喋喋不休地跟她讲一些十年来我都没听他讲过的故事,还加了一个蒋风,估计花店老板给了他个跳楼价,要不就是他是个铁打实的土豪,天天一大把一大把的玫瑰往郭校花那里送。这出活生生的三角恋,额,四角吧,庄小弟实在不厚道啊,郭校花都向他投来无数次求助的目光了,如此惹人怜爱的人儿,恨不得让人英雄马上救美,你倒好,一副“天塌了也不关我事”的样子,乐呵呵地下棋。嘿嘿,就让我代表正义,将你一帅!   突然孟天皓进来,冷着一张脸,似是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房间后,又退了出去。   这些情况连续了几天。   某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正巧碰见副社杜三,于是就跟她坐一起吃饭。我说:“哎呀,你跟社长小两口这几天是去看婚房吗,象棋社不管啦?”   “好眼力,我们的确去看婚房了,”副社杜三见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我跟刘三都是本地人,想着大学毕业了就争取在这里买房结婚,所以我们就到处逛逛,看有没有地段好的。再说社里有你在,我们放心。”说着杜三向我抛了个媚眼,我开始筹划下年我当社长时我一定要借社里那几个长得漂亮的人的东风多招小兵,人数一定要直接秒杀北大门的国粹社我才甘心,把象棋爱好社发扬光大,啊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杜三:“弱弱地问一句,你遇见社长也是穿着这身打扮吗?”   “是啊。”剪着超短头发,穿着男款外套,男款裤子,说着一腔沙哑浑厚的副社杜三说。   “好的没事了。”我绝对相信他两是真爱。   我问杜三怎么李宜这几天都没来社里,她听了,神经稀稀地左看右看,然后小声地说:“听说她父亲年前发生意外不治身亡,她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不要问我为啥知道因为她家在本市挺有名的,现在她亲戚见她一个人,都来争她家的家产。”   我禁声。她才几岁,八成还没离开家人的庇护,现在就不得不面对世态炎凉。   静默了一会儿,副社杜三跟我说道:“阿呆同志,郭校花事件在我们社里变的越来越严重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无奈摇头,叹道:“自古君子爱佳人,还是忍吧。”   副社杜三扒了口饭,又问我:“你觉得郭校花跟谁在一起最好?”   二话也不说了,我直接道:“庄子阍。”   副社杜三却摇了摇头:“不对,他跟你才最合适,你两结婚是早晚的事。”   当时我一口饭还没咽下去,杜三又坐在我对面,她今天还穿着不耐脏的米色风衣。我觉得做人还是厚道点,把饭吞下,别喷她一身了。   杜三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脸色的变化,自顾自地又说:“嗯,还是跟楚武英好点,蒋风那孩子戾气太重了。”   我好奇了,不由问杜三道:“何出此言?”   杜三笑的一脸神秘,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动作略显猥琐,只说:“女人的直觉。”   因为下午我有选修课,上完课也要将近五点,所以我一下课也没去社团,径直回了宿舍。出乎我意料,韩菲不在宿舍里,反倒是大宝,穿着一身睡衣,面无表情地玩着街霸,面前还堆着几大包打开的薯片袋。   我沉默地走过大宝身边,打算收拾衣服去洗澡。   “阿呆,你说我放弃追孟天皓行吗?”大宝突然开口。   我问:“为啥?”   大宝关掉电脑,茫然地坐着不动,说:“我觉得累了。”   “怎么了?”   没成想,我才一问,大宝突然就哭了,她说:“那浑蛋搬到校外住了,也没跟我说搬到哪里呜呜……”大宝说着,又捂着脸哭着说:“我真的觉得自己好笨,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这么多年,我还天真地想着,他就算是再怎么冷漠,我真心待他,他一定感受的到,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大宝突然哑声。   沉默了一会儿。   我对大宝说:“孟天皓这几天来社团时,活像是要某个人,没找到,马上就走了。”   大宝动了一下,我接着说道:“我从来都没见过孟天皓笑过,可是你说过,你见他笑过,当你知道自己考不进医学专业而难过时,他陪了你一下午,再说了,他真要躲你,从高中开始就有大把机会,何必等到现在?,如果你不是他所在乎的人,他何必对你推心置腹。”   大宝抬头看我,我沉重地点头:“是的没错,我真的读过书,知道推心置腹是啥意思。”   如愿地看见大宝翻了个白眼,我拿了张纸巾给大宝,大宝拿去擦掉脸上的泪痕,少顷,她才平复下心情,幽幽地说道:“这次我不会去问他缘由了,你也别劝我了,我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如果真的在乎我,就自己来跟我说。”   我点头,只见大宝叹了口气,如释重负,自个儿笑了笑:“肚子饿了,叫外卖吧。”   “哇,从哭到笑,切换不过两分钟,姑娘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我叹道。   “损我呢?滚。”   我问:“怎么滚,正翻潇洒滚还是侧翻旋风滚?”   大宝长嗯了一声:“侧翻吧,往这个方向过去,刚好能拿到手机叫外卖。”   “得令,话说韩菲呢?”我问。   大宝摇头:“不知道,一下午都没见到她人影。”   我突然想起寒假时我哥问我韩菲的事,不禁八卦上身,正要跟大宝说时,宿舍的门却被人打开了。   门外的李宜仍是一脸高傲,只是高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看了看我跟大宝,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来,手里还拖着个行李箱,来到与我相邻的那张没有人睡的床上,自顾自的收拾起来。   我跟大宝面面相觑,待在一边看着李大小姐一会儿把书掉地上,一会儿衣服被她胡乱地塞进衣橱里,一会儿她爬不上床梯,又一会儿她不知道怎么把床垫塞进床单里。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同学,需要帮忙吗?”   没想她恶声恶气地说:“不用你管!”   大宝脸朝天翻了个白眼:“别理她。”又跟我说:“两份炸酱面,叫老板把酱淋多点,再加点辣椒粉,这样趁热吃特爽口,再来份酸菜鱼,多加菜,汤要多。”   我说:“姑娘,一份酸菜鱼有脸盆这么大,你是要撑死好让你家那位哭死吗?”   “你别管,我要化悲愤为食欲,你照点就是了。”   我摇摇头,又听着大宝说:“在这仍带凉意的早春,就热吃着香喷喷的炸酱面,弹性十足的面条带着微辣的酱汁刺激你的味蕾,这时再舀一口热腾腾的鲜鱼汤……”   “咕咕噜……”肚子叫的声音在宿舍里久久回荡,不是我,也不是大宝,那就是……   我跟大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宜,只见她羞红着脸,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看也不看我们,就跑了出去。   最后是大宝打电话叫外卖:“你好,对又是我们,麻烦送两,呃三碗炸酱面,多加酱,多下辣椒,再来份酸菜鱼,多加菜,汤要多,谢谢。”   等外卖叫来后,大宝先拿了两个碗剩了酸菜鱼,一碗留给韩菲,另一碗还有一份炸酱面被大宝放在李宜桌上。我不由感叹道:“大宝,我儿!你是个会做人的。”   “闭嘴,吃饭。”   我们吃饱喝足后,李宜也没回来,我跟大宝就去公厕洗澡了,等我们洗澡又洗衣服回来后,李宜已躺在床上睡觉了,桌上的外卖早已吃光扔在垃圾桶里。   大宝撇嘴摇摇头。韩菲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也早忘了跟大宝八卦韩菲的事,只是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邻床若有似无的抽泣声。   我在想,当初纯粹是作死。本想着为了以后英语四级准备准备,所以我选修了安排在下午的基础英语课,想着听这课程名就是要从“ABC”开始教的节奏,可结果呢,给我们上课的是位地道的老外,学校这么破费,老外似乎也过意不去,于是他上课倍儿认真,全程英语,恨不得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课堂上讲完,常常讲到下课都不歇。老外讲的还似乎很幽默,其他人听着总是突然哄堂大笑,我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拧成了九转大肠,深深懊悔当初为啥选了这课,不执意单飞,跟着大宝和韩菲混,选那看看视频就过的课,多好。   眼瞅着天色渐晚,有个哥们终于受不了提醒了老外,他才意犹未尽地下课了。   这个点去食堂肯定没饭,于是我跑到校门外的面店吃面,没成想竟遇到我哥。   我问:“今晚不去兼职吗?”   我哥回答道:“今晚有课不去了,还有都这个天色了你不赶紧回去,还要跑来这吃饭,挺有闲情雅致的啊。”   我说:“我作死,选了个会拖课的基础英语。”   我哥一听乐了:“你傻,也不打听打听,这门课的水平要求很高的,选这门课的基本上都是外语专业的学生,关键是到时候期末考试还要跟外教面对面交谈,哈不行,你期末考试时一定要通知我,哥要看曾经英语说得惨不忍闻的你怎么精彩演绎。”   我说:“郭小弟你不厚道啊,知道这门课的内情也不劝劝我。”   老哥语带笑意:“你又没问我,是祸躲不过,乖。”说着还摸了摸我的头。   我抬头无语地看着坐我对面这个号称是我“亲哥”的人,余眼却瞟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仔细一看,果然是韩菲,她愣愣地看着我这边,脸色不太好看。   哥见我不出声,也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怔愣了,小声地脱口而出:“韩菲?”   我向韩菲招了招手,没想到她却快步走开了。   我哥问我:“你俩认识?”   我说:“忘了跟你说了,韩菲是我舍友。”   哥听了只是“哦”地一声也没说什么,沉默地继续吃面。   我回到宿舍后,只见韩菲已经上床睡觉了,想问她刚才为啥那种反应也没机会。反而是大宝过来悄声跟我说:“韩菲一回来什么话也不说,一副比平常的冷冰冰更加冷冰冰的样子,澡都不洗就躺床上睡了,这对爱干净的她来说相当不对劲啊,阿呆你晓得这是为啥没有?”   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摇摇头。又听大宝说:“哦对了,刚才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走来咱这,美其名曰散步,顺便来通知我们一下明晚咱们象棋社要办个新年聚会,地点北大门,时间晚上七点。”   我问大宝:“你去吗?”   大宝振振有词地说:“去,当然去啊,象棋社又不是他孟天皓办的,我为啥不能去?”说完,她又开始心不在焉。   我又看到李宜埋在书堆里,她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时不时地咳嗽,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又是不眠夜,我躺在床上,听着不知来自哪个方向的叹息声,那愁怅的声音像是睡我脚下的李宜的,又像是睡隔壁床的大宝的,甚至是韩菲的。娘啊,这都是些什么事。   我拿起手电筒悄悄起床上厕所。今晚的月色很亮,竟把空荡的走廊上灰蓝色的石灰走道映成了惨白。四周静谧,平时欢腾吵闹的姑娘们现在正睡得香甜。   公厕里也是静得不像样,我胆战心惊地上完厕所,急步回到宿舍,刚要推开宿舍门,没想到它竟自己开了,里面还出来了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露出的双手白得吓人,我吓得差点叫出了声……慢着,这不是韩菲吗?   我拿手电筒照了照对方,果然是韩菲,只见她把散在脸前的头发抹到脑后,白皙的脸庞衬出了发红的眼圈,微眯着眼,又不得不用手挡住手电筒的强光。   我赶忙关掉手电筒,只听韩菲语气平淡地说:“阿呆,我想跟你聊聊。”   我傻了:“现在?”拎出来能直接拍鬼片的大半夜里?   韩菲点了点头:“就几句。”   我说好,只见她抿了抿嘴,似乎又下定决心了,跟我说道:“阿呆,我想了好久,我还是不想放弃他。”   “哈?”   韩菲继续说道:“我很珍惜你跟我的友谊,也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但是我也不想放弃他,即使是你也喜欢他。”   “谁?男的吗?”我问。我仔细想了想,我跟男的基本绝缘,活到现在也搭不上几个,就楚武英跟我比较熟,可这货韩菲又看不上。哇,韩菲不会是看上大宝了吧?   “停止你脑海中无聊的想象,”韩菲突然说道,她看着我,缓缓地说,“我说的自然是,庄子阍。”   我:“……”   好吧事实不是这样的,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因为韩菲突然说道:“停止你脑海中邪恶的想象。”她看着我,缓缓地说:“我说的自然是,郭敬刚,你知道的。”   我:“……”   我无语地打量着韩菲好久,还是不确定地问了韩菲:“你说的是那个被别人叫做‘医学系才子’的郭敬刚?”   韩菲微微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个不近女色,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女性朋友的,老衲的娘为此对我们老郭家的香火操碎了心的那个郭敬刚?”   韩菲:“……啥?”   我把手搭在了韩菲的肩上,郑重地对她说:“姑娘,这个人,倒贴给我都不要,毕竟兄妹恋不提倡啊。”   韩菲呆若木鸡,她这表情看起来甚是滑稽,我也不好打趣,笑嘻嘻地对韩菲说道:“我跟小郭同志是抢着糖一块长大的,我俩看起来不像是同个娘生的对吧?那就对了,我是亲生的,他是家母充话费倒贴的,好吧他长得像我娘,我长得像我爹……嘿我以前好像有跟你说过我有个老哥也在这学校读,医学系的,你可有印象?”   韩菲不好意思地笑了,却又很激动,一时间表情很是滑稽,她问我:“他真是你哥?”   我说:“真的,血浓于水浓到不行不行的,同志你也别想太多,还是趁早睡吧。”说完,我决定留个潇洒的背影给韩菲,心里却不免纳罕,邪门了,韩菲竟然看上了老哥。 ☆、第九章、流殇萦绕为哪般   第二天晚上六点还不到,大宝就拖着我出发,来到北大门的一家酒吧里,据说七点的聚会要在这里开。我其实不解,社长刘三是个啥人?他是个让我总觉得他随时会把象棋社的摊子扔给我然后跟着副社杜三一起潇洒过日子的人,更何况最近他连象棋社都懒得来,而今却要费神费力的喊人来聚会,嗯,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李宜应该不会来,在宿舍的时候我就见她捧着一大堆书出去,看这形势是要去奋斗了,小姑娘这么拼,八成就是要转学去西北那个大学吧。说起这转学的事,下午下课的时候方姑娘特地叫我去了她办公室谈了这件事。   方姑娘说:“阿呆,我们学校跟其他学校有人才交流的那些事想必你也听过了,我发现你是个人才,所以想问你要不要考虑转学去西北读书,那个大学里的历史专业在全国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   我只点了点头,心早就跟着方姑娘的那句“是个人才”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激动啊,活到现在都没人夸我是个人才,相反地,我那点英语经常性地被吐槽,比如被大宝嘲笑:“大姐你好意思说我不好意思听。”再比如楚武英讥讽:“阿呆,每次你说英语的时候我都想往自己脑门上开一枪涂个清净。”   没想到今儿媳妇终于熬成婆,当初这么要死要活地背历史真是值了。   我跟大宝刚进酒吧,就有一个服务员过来招呼我们,带我们到包厢那。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甚是新奇,于是我左看右看,虽是个酒吧,但是里面设了几个包厢,包厢里还能唱K,隔音效果不错,显得这里没那么吵闹,人好像也没那么多,只有两三对小情侣坐在角落里,嚯——在吧台里调酒的那小伙子不就是老哥嘛!   老哥他没好气地瞪着我,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竟敢来这种地方就不怕我跟老妈说吗”。我作了一个扯领带的姿势意思是“我已经成年了来这地方消遣是正常的事”,老哥嘴角上扬轻蔑一笑,八成是“哦是吗我不知道这事妈说了算。”我盯他:做人不要太过分。只见他叹气的样子,又比了个喝酒的姿势,还挥了下手,估计是说“你要是敢喝酒我肯定抽死你”。   我狂点头。什么世道,当哥的比当妈的管得还勤。   跟着我们到了一个包厢那,进门一看,里边只有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在玩纸牌。我们坐着没一会儿,又来了人,原来是郭校花和楚武英,后边还随着庄子阍还有蒋风。又过了一会儿,李宜竟然过来了,虽然住同一个宿舍,但是最近几天她都是奔去外边奋斗,现在仔细看她,着实消瘦了许多。这时身边的大宝嘀咕了一句:“孟天皓不会没来吧?”   大宝话音刚落,孟天皓就推门进来了,第一眼又是寻视房间一圈,等看到大宝时他竟然愣了几秒,见大宝撇开了脸,他抿了抿嘴,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坐到角落去了。   社长刘三见人都齐了,就招服务员来点吃的,楚武英还特地叫了酒,笑嘻嘻地说:“都是成年人,喝点酒不碍事吧?”   等酒和食物来了,大伙也开吃了,还各自谈得不亦乐乎。蒋风刚好坐在我旁边。他挂在脖子上的玉刚好露了出来,玉色在昏暗的五彩灯光下如带血般妖异,似乎有一种蛊惑人的美丽,亦正亦邪。   我不客气地问他道:“你脖子上的玉真漂亮,价格肯定不菲,不是寻常来的吧?”   蒋风微笑着回道:“这是长辈给我的,据说是先人用很奇特的玉石制造而成的,它还有个挺奇怪的说法。”   “啥?”我问。   他说:“说是这种玉石象征缘分,能帮拥有者找到自己的有缘人。”   “真的假的?”   见我好奇地问,蒋风低头微微一笑,笑中包含了莫名的意味。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偶然捡到了我爷爷遗失的这块玉石,尽管后来战火纷飞,他们还是相遇了,相知相伴,最后爷爷又发现我奶奶拾到他的玉石的事,更知是命中注定,于是试着在一起,没想到这一起便是一辈子。呵,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沉默,只见他抬起了头,眼神迷离,喃喃自语:“只是现在没有勇气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是郭校花。郭校花左边是一个楚武英,右边坐着庄子阍,他跟她说话,她却像被厄运缠身希望摆脱似的往另一个人的身边凑。   他爱她,他也爱她,她却爱着他,这场面够硬。我想起那天捡到蒋小弟的玉后留名“郭柔美”,真不知道要是蒋小弟知道是我捡到他的玉石会是怎样一副不如自尽的表情。   楚武英贼稀稀地过来问我:“孟天皓跟大宝又咋啦?”   我看着他两,一个酒当水一样喝得脸都不带红,另一个则神情冷漠地看着台上正在互唱情歌的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   我叹气:“母鸡啊。”   “是不是孟天皓又傲娇了?”   我摇头:“母鸡啊。”   “大宝又胡思乱想?”   “母鸡啊。”   楚武英咬牙瞪我:“你不说母鸡会死吗?”   “去,这是新式笑话,你不懂欣赏。”   楚武英抚额看我好一会儿。突然他咧嘴邪恶地一笑。他说:“阿呆,想不想知道大宝在不在她家老孟的心尖上啊?”   啥意思,我疑惑地看着楚武英回到他的座位上,等社长跟副社唱完情歌,他马上开口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吧!”   得到多数人的同意之后,我们围着长桌子坐成一圈,把一支空酒瓶放在桌子中央。楚武英又说道:“瓶口指谁谁当鬼,真心话答不出就自己罚酒一杯哈。”   猜拳定先后,首先轮到社长转动空酒瓶,等瓶子转停后,瓶口指的是隐在桌子一角的李宜。   社长刘三便问李宜:“问什么都可以?”   李宜淡定道:“都可以。”   社长刘三沉思了一下,尔后就认真地问了李宜:“请问,你吃炸酱面时伴蒜吗?”   我看到李宜的嘴角明显地抽了两下,她说:“不伴。”   接下来轮到郭校花转瓶子,瓶子停着时口正对着庄子阍。郭校花眉目婉转地看向庄子阍,似乎有些羞涩地问着:“我想问,在这房间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好奇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到庄子阍身上。哇,没想到郭校花人看起来温柔可人,问的问题倒挺大胆。   只见庄子阍微微低头笑着说:“有。”   不言而喻,这下各人脸上的表情啥都有了。这房间里平时跟庄小弟走得最近的莫过于郭校花了,众人听到庄小弟的回答时第一反应的对象八成就是郭校花。然而让我不解的是郭校花神情有异,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还有就是庄子阍脸上的笑似乎带着苦涩……这都啥跟啥。   楚武英转动瓶子,停着时瓶口正对着孟天皓。   “哎呀孟老弟,听说你是学心理学的啊。”他邪邪一笑,对孟天皓道,“那正好,你来分析下大宝的性格好了。”   这是啥问题?   只见大宝狠狠地瞪了一眼楚武英。孟天皓仍是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睛隐藏在黑眶眼镜后,酒精的作用使他两颊发红。他轻轻开口:“性情大方,仗义重友,认定的事情不会去改变,精心的打扮是为了给喜欢的人留下美好的印象,经常执着于某事,却时时多疑,没有安全感。”   孟天皓接着又说了句:“要是受不了,当初何必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别人的生活?”   大宝一听立刻火了:“当初太傻,现在终于看清了,以后打死我也不干骚扰别人的事了,行了吧?”   孟天皓脸沉了下来。   见势不好,我忙说道:“得了,这题目问得不好,怪楚武英,你自罚一杯,这题就作废了。”说着我站起来倒了杯酒给楚贱人,他一脸委屈,又不服气,还想坑人,又说着:“行,我喝,这题不能作废,咱换个人,就阿呆。”   我眼神似刀向楚贱人砍过去,又见孟天皓不耐烦地抿嘴,欲拿起桌上倒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手伸到半空时大宝却把他的杯子移开。大宝道:“说啊,这个时候怎么不敢说别人了?”   什么鬼,大宝你也坑我,多年的革命友谊哪去了?   孟天皓收回了手,淡淡地看着我,我心里直发毛。他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头脑迟钝,心细过人,日常中总用奇怪的言语与别人保持距离,如果不是单亲家庭,那就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这件事关系到他人,使你至今还背负着沉重的愧疚感。”   周遭安静得出奇,当众被这么说,我敢说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好看不到哪去。我看着面前的人,每一个都神色诧异地看着我。   “不要说了。”我想这么说,却发现动了动嘴唇后啥也说不出口,只能傻愣愣地一直盯着蒋风脖颈上的玉,在暗淡的灯光鲜红的似乎真会滴出血来,像极了我小时候见过的那种血色,诡异却十分真实。   “无法弥补的伤害,过马路时你总是过分的小心谨慎,或许是车祸,导致了一个人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做什么事,甚至是,无法挽回的死亡。”   感觉心里唯一的救命稻草被压断了,脑袋里“嗡”的一下,我腿一软摔回到座位上。只听到“嘭”地一声,包厢的门被人踢开,来人竟然是老哥。   老哥大步径直地走到孟天皓面前,提起他领子就说:“小子,你对我妹妹有什么意见吗?”当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哥又责备地看了楚武英一眼,放开孟天皓,过来便拉我起来:“走,哥带你回去。”   后面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了,脑子一片空白,乖乖地跟着老哥走。只是好像有人要追上我们,又有人说:“不好,柔美晕倒了!”   今晚的夜色很是昏暗,一路上我跟老哥两个人,老哥背着我,艰难地走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   我问老哥:“是我的错对吗?”   老哥僵了一下,说:“不是。”   我看着地上移动的石板出神,心中的想法不知觉说出了口:“有时候,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阿呆,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老哥喝止了我,“她没死。”   “可有人确实死了,而她什么都没了。”   “胡说,她有她的丈夫,她还有孩子,”老哥又接着说,“你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谁都得活着。”   我沉默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好好的就行。”老哥说。   我点头。过了一会,我又问老哥:“郭小弟你为啥对我那么好,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听你这话你是恢复了啊,”老哥立即放我下来,“自己走,看起来就胖,背起来果然死沉死沉的。”   听这话我就不乐意了:“我胖我骄傲,哪像你,趴在门上偷听我们说话。”   老哥撇嘴:“姑娘可别冤枉好人,我不过就是刚好路过,偶然在门口站了几秒听到了,你们开啥会啊门都不关紧的?哦,说到这里,今晚我打算给妈打个电话,顺便我会不经意地说下我在一家店里怎么励志地勤工俭学,却偶然看见隔壁家的楚小弟跟别人拼酒,什么啤酒二锅头的他是一瓶接一瓶,行径极其恶劣,我上前劝阻,他却死活不听。”   我说:“这个好,记得别说到我。”   “这个可以有,到时候要是老妈有问你啥的你就说你不知情,还得无意间说出楚小弟他不学无术的颓废状态,记得多叹气,额,要那种恨其不争的叹气。”   我奸笑:“得令,哎呀郭大人,我就喜欢看你一脸正经地说瞎话。”   老哥转头正想回我,却突然怔住,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后面。我转身,韩菲正停在不远处。   我喊:“妹子快来喽。”   韩菲踌躇着走上前,小女生心态尽显。一路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老哥把我们送到宿舍楼下就走了,走时还不忘拜托韩菲一定要多多包容说啥无知的我,韩菲还是冷着一张脸,然而我瞧着她握得指甲发白的拳头,也就知道了她内心的紧张。   等我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大宝也回来了。她说:“阿呆,今晚的事对不住了,我没想到回变成这样子,我只是,他喝得够多了,还以为你神经大条,也没啥事。”   我拍了拍大宝的手,语重心长道:“儿啊,爹爹原谅你。”   “说人话。”   “你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我反问大宝:“你会不会怨我?”   “啥,干嘛怨你?”   我说:“怨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得了我说人话别打我了!”   我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算了算,开口说:“咱俩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吧?”   见大宝点头,我又接着说:“这么长的时间,你家里有几只老鼠我都知道,你也知道我家有多少只蟑螂,啧瞪我干嘛这只是个形象的说明。你什么事都跟我说了,你心里也清楚,我瞒了一些事,你也从来没有过问。”   大宝听完就回我:“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不,我说。”   多久了呢?这事恐怕连楚武英都不知情。十来年了,对我来说还是像指甲缝里的倒刺,一扯就发疼。   我缓缓道出,她们听得心惊,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我说:“一条人命,一个人终生残废,我要是信教都不知道上帝能不能原谅我的罪。”   大宝这次没再嫌我装文艺,反而抬手拍了下我的头,骂道:“傻,当初你还这么小,你自己也记不清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怎么能说是你的过错?”   “她是为了救我……”   韩菲拍了拍我的手:“这件事实在说不准是谁的错,但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现在主要是看你能不能释怀,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我知道,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我总想要想出个头来,然后才有那个勇气去看看他们如今可好。”   沉默飘荡在天花板上空。听着隔壁宿舍姑娘们的玩闹,我想翻个身却动弹不得,不住不满地嚷道:“差不多得了哈,就一张单人铺还要来跟我挤,还有你韩菲,放着好好的冰美人不做跟着大宝凑啥热闹?朕今天晚上不招妃子侍寝,下去,都给我下去。”   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便问爬床梯爬到一半的大宝:“我走时好像听到有人说郭校花晕倒了,这是咋回事?”   “哦,这事啊,”大宝说,“我还纳闷了,你走时,那个庄子阍不知为啥好像要追上你,突然间郭校花抚着额头就往他身上倒,说她头晕,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过事情哪有那么巧啊,我总感觉有阴谋。”   我冷笑:“呵,还阴谋,与其找八卦,你咋不关心下你跟孟天皓?”   大宝抿嘴,最后说了句:“别再劝我了,我还没那么不堪,硬贴人家的冷屁股,医学课我照上,反正我们也没什么瓜葛好讲。”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错,有一件事,发生在阿呆的童年,一直压抑着的,但却牵涉了许多人。 是的没错,在下在卖关子,如若卖得不好,还请各位不要打我…… ☆、第十章、无异往常却有异   自从酒吧聚会后,我还是照常去了象棋社。   所有人都像往常一样该下棋就下棋,该追美人就追美人。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有一次,我跟庄子阍下棋,这小弟很有前途,棋艺进步飞快,下了一套围攻我命门的棋子,我苦思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破解的方法,不由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他,却不由一怔。   只见他也看着我,如墨的眼眸摄人心魂,真叫人想把心中的秘密吐露干净。   我傻笑,摸了摸脸,表示我脸上应该没啥东西吧。他跟着微笑摇头。我再也不敢抬头,只盯着他放在腿上白皙修长的手,稍稍一会才动,轻轻地拿起一颗棋子,又轻轻地放到另一个地方。   始终无言。   大宝跟孟天皓冷战几天又和好了。这次我就有点懵了,本来大宝没去找她家老孟之后,她就转战到学习上去,有一晚到了十一点,天下着雷鸣大雨,宿舍楼大门都要关了,她还没回来,我跟韩菲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大宝终于打回电话,我接起来正打算叨她两声,她倒先开口了:“那个,阿呆,我今晚不回去了,借住在朋友这里,就这样,拜拜。”余音未落,她就挂了电话。   韩菲问我大宝同志什么情况。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有点□□啊。   直至第二天中午,大宝才回了宿舍,那时宿舍就剩我一个人,我也不客气地直接问大宝:“为人妇了吗?”   大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一个劲得嘀咕什么。幸亏我耳尖,听了之后还能复述出来:“什么?就睡同张床没再干什么了?我不信,你当你家老孟是柳下惠啊!瞪我干嘛?我读过书的,知道柳下惠是啥意思。”   原来是大宝去北大门的图书馆自习了,没料到天会下雨,她也没带伞,于是就杵在那等雨停,哪知雨是越下越大。   天色也晚了,大宝也急,没想到竟遇到孟天皓,被他激了两句,大宝就跟着他乖乖回了他在校外边的住所,安全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只见大宝欲言又止,最后问我道:“阿呆,有一个美丽大方的姑娘,喜欢一个男孩子,可是这个男孩,他有抑郁症,性情孤僻,不愿意跟别人交流,但是男孩也喜欢那个女孩,可碍于自己的问题,他不敢表露,甚至离她远远的,可是现在终于表白了,你觉得漂亮善良的姑娘该怎么办?”   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说了:“当然是上啊,彼此喜欢,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虽然男孩有抑郁症,但要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谈恋爱了那多憋屈,指不定男孩会在女孩的影响下慢慢好了呢?世上啥事都可能发生,总要相信,万一见鬼了。”   大宝鄙夷地上下打量我:“你说那么多,无非是说相互喜欢就在一起嘛。”   我点头,是这个意思。我又忍不住问大宝:“你说的这两人是谁啊,真人真事吗?”   大宝听了直叹气:“我就知道你猜不出。”   后来大宝跟她家老孟又时常来象棋社里,还是像往常一样,大宝她家老孟跟社长刘三下棋,她就在旁边看着。有一次我上完厕所后在走廊遇到了孟天皓,擦肩而过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他说了句“对不起”。   气候回暖,终于能脱掉厚重的外套,只穿单薄的长袖衣服。有一天,我一个人在象棋社里,趴在窗前的桌子上迷糊地睡着了,逐渐睡得很沉,梦着初来学校时候痛苦的军训,热得烦躁,突然一阵凉风吹来,那种烦躁感顿时消失,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敞开的窗外边已是红霞漫天,高大的树杈开满了绚烂的木棉花,偶有几声不知名的虫叫,时近时远。   凉风缓缓从窗外飘进,我神志清醒了许多,想了想,现在都四月份了。我直起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打到一半我又吞了回去,因为我这时才发现桌上还趴着另一个人,头枕在手上,手又枕着一本书,正安静地睡着,额前细碎的刘海随吹进来的微风拂动,白皙精致的脸庞,像脱离尘世的画中仙,不染一丝红尘,可观而不可亵渎。   哇,秀色可餐呐……我被眼前的美色迷得差点顺不过气来。不行不行,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决定不厚道地叫醒庄子阍。他慢慢睁开迷离的眼,清醒之后又是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我急忙抹了抹鼻,还算争气没流鼻血。我对他说:“咱吃饭去吧,北大门那有家过桥米线的店铺,汤汁正宗醇厚,米线劲道十足,价格便宜公道,老板还送可乐,我带你去瞅瞅。”   虽然这家卖过桥米线的店铺在北大门那,但真要找起来就困难了,只因店铺开得有些年头了,隐在寻常巷陌里,要不是跟着大宝七拐八拐来过几次,恐怕到毕业了我都不知道有这家店铺的存在。   我心里不由再次觉得跟着大宝混真是个明智的选择。也因为这家店铺很难找到,所以来这的没几个学生,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结伴而来,点碗香气四溢的过桥米线,边吃边叙旧。   “如果你觉得难办,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的。”吃米线的时候,庄子阍说了这么一句。   原来这阵子学校十分重视国家大事,为了考察学生对市场经济的了解,领导就发话了,大致的话就是:“每个学生都去写篇研究国家经济的论文,没有十篇三百格的字数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要是交的论文随便在网上打上一句话就能找到全部那就妥妥扣学分,借鉴一两句还行,但不能太过分,赶紧写,期末就交论文。”   离期末还有两个多月,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虽然学历史的起码还懂点经济背景,但是硬要凑到三千字,我的脑袋瞬间就短路了。   我跟庄子阍说了这事,并问他有没有什么高见。他笑了笑说:“高见谈不上,只是已经勉强写完论文了。”   禽兽啊,这才布置几天他就写好了!这让我这写不出来的普通群众的脸面往哪搁?   他见我苦着脸,就对我说:“如果你觉得难办,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的。”   我询问:“可以吗?”   只见他微笑着点头:“可以的,我会尽快把资料拿给你。”   庄小弟果然不是唬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两天之后,他拿着一大堆资料给我,字体清秀飘逸,一看就是手写的,内容清楚到我都能直接拿来交论文了。   要不是我知道庄小弟心系郭校花,我肯定以为他看上我了。我看了他给的资料老半天,这么费心思,我感觉这人情欠大了。   我看了眼庄子阍,见他也笑着看我,我头次主动地握了握他的手,义正言辞地说:“庄同志,好人一生平安。”   有了这些资料参考,我心安定了很多,把事情搁在一边,又成天跟大宝借电脑看《我的奶娘是我妈》,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副社杜三来电话了,我接起来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最近怎么都不来社里?”   我说:“是这样的,最近功课比较忙,我这个人又比较好学,所以这几天下了几番功夫读书了。”   杜三哦的一声:“这样啊,对了,《我的奶娘是我妈》播到哪了?”   我想了一下就说:“播到男主他妈刚成为他奶娘……”   我顿了顿,神情不由变得严肃。我问:“我被谁出卖了?”   杜三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都跟我讲了多少次这部剧了,猜出你最近在干啥还需要问别人?”   我诚恳地说:“大姐头,我错了。”   杜三没好气地说道:“知道错了?那好,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明天下午三点来一趟社里,我们要开个会议,商讨一下社团旅游的事情。”   “社团旅游?”我问道。   “是啊,你没发现最近有好多社团都组团出去旅游吗?”   是有这么回事,韩菲所在的那个医学爱好部前几天就组团去西安游了。然而社里也要来个组团游,那就说不通了,社长刘三咋看都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呐。   当然这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是换种套路问一下杜三:“大姐头,你们婚房是找好了吗?如果还没有,你们还是忙你们的吧,还有我觉得社里那几个长得漂亮的人应该是不会去的吧,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觉得?我就是这么觉得。”   杜三就说:“我打电话问过他们了,个个都说可以去,哦除了李宜和大宝,反正是你们宿舍的,你帮我问一下吧,明天下午社里开会也只是说一下旅游地点和经费预算而已,打消你看剧度日的念头真是不好意思,但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趁这次旅游让你跟社团成员关系再融洽一下,毕竟你懂的。”   “对我懂,”我接过话来,“下一届的社长宝位非我莫属,把象棋爱好社发扬光大的使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请组织相信我,我一定会在我未来当政期间把象棋爱好社治理到强到令人发指的,呃直接秒杀北大门的国粹社的程度。”   “嗯,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把电话挂了吧,话费挺贵的。”   等晚上大宝回来后,她先告诉我她家老孟接到社长刘三的电话了,老孟要去,她也要报名。   我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李宜的意愿,本以为她要拼读书,没成想她倒说了一声“好”,就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她脸色很难看,隐隐透着悲愤和不甘还有一丝绝望,我不禁讶异自己竟然能从一个人脸上读出那么多东西,最后见李宜又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收拾衣服去洗澡。   我想起了韩菲说过的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副社杜三才告诉我,李宜的亲戚终于抢净了她爸留下来的财产,又把她踢给了她年迈的外公外婆照养。   杜三说完幽幽地叹了口气:“有句话说得好啊,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第二天下午,差不多过五分钟就三点时,我才慢腾腾地出门,到旧校史馆那肯定会超三点的,不过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个时候就该先摆一摆下一任社长的威风。   怎料竟在半路上碰到楚武英,我当场就批评了他:“楚同志,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照你这龟速走到旧校史馆是会妥妥地迟到的?你这么怠慢怎么对得起组织对你的良苦栽培,你……”   楚武英抿着嘴一副憋屈至极的表情看着我,眼中似乎闪烁着“你快点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一定跟你说”。   我叹气,问他道:“你到底咋啦?”   他却不回,反而问我:“阿呆,你说,你喜欢的人真的很喜欢另外一个人,你该怎么办?”   我上下打量他,说道:“小兄弟情路上又遇到什么坎坷了?”   楚武英一听:“还能有啥坎坷?那姓蒋的小子真的是一天一大把一大把的花往柔美那送,要不是我嫌那样太败家我早就送了,不过这也没啥用,我前两天偶然看到他跟柔美告白失败了。”   我插口问:“表白失败,你还偶然看到?”   楚武英瞥了我一眼,说:“真是偶然,我还没变态到专门去偷看,就在旧校史馆后门那,就那个平时没啥人去的亭子,我那天刚好站在窗户那,隐隐约约也听不清什么,就是看那架势不对头,那个蒋风先是脸红着说,然后又惨白着脸,最后还提高声音说啥‘难道我就比不上庄子阍吗’,唉,妥妥的表白失败啦。”   我上下打量楚武英,说道:“这事怎么就扯到庄小弟了?”   楚武英嘲讽道:“真不晓得你哪来的勇气折自己的寿?姓庄的不是比你大几个月吗?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是跟你说过郭柔美对庄子阍有几分意思,如今她为了庄家小子而拒绝了一个,好吧,十分热情追求的人,那以后呢?”   我这下倒看出了点端倪,我问:“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以后也会是那种结果?”   楚武英垂头丧气:“是我太低估那姓庄的了,坑爹的两兄弟一个比一个难缠,一个败了一个还稳稳地抓着美人的心不放,这让本王如何是好啊!”   “等等,”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楚武英说,“两兄弟?你说谁?”   楚武英奇怪地看着我说:“我说的当然是庄子阍跟那个蒋风。”   我摇头:“怎么可能。”   楚武英就说:“怎么不可能,哦,他们是重组家庭,庄子阍他妈改嫁蒋风他爸,虽然庄小弟还跟着他亲爹姓,但从法律上来看,他俩妥妥的兄弟嘛。”   我又问楚武英:“你听谁说的?”   “我们宿舍的小张,打小就认识庄子阍那一家,”楚武英突然想起什么,他看我一眼,说道,“怎么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庄小弟老跟你下棋套近乎,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你的,到底人心隔肚皮啊,这点事都不跟你说。”   我冷笑:“人家爱说不说都是他的事,反而是你,这么八卦,是个女的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   楚武英瞪我一眼,说了声“大胆”,就要来敲我一记脑壳,我忙跑开。   这么说的话,小时候听老妈说接庄小弟回去的女人确实是他母亲了,可他为什么会被送到孤儿院去?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唉,得了吧。   我摇摇头继续走,等到了社团门外,正欲推门而入,门却自己打开了,伸出了一只手把我拉进去。   我忙喊:“大侠饶命!”定睛一看,原来是副社杜三,既瞪着眼又无奈地看着我笑说:“听那拖沓的脚步就知道是你,新官还没上任,你就先烧三把火了。”   我看着满屋子的人,一脸看我笑话的大宝,和她家面无表情的老孟,笑吟吟不说话的庄子阍,和站在庄子阍身旁的小鸟依人的郭校花,一脸不爽的楚武英,脸色苍白的李宜和蒋风。我自然地编理由:“不好意思,有事耽误了,不是故意迟到的,请见谅。”我又瞥见楚武英偷偷溜了进来,但众人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社长刘三开口道:“好了,人都到齐了,那咱就开始会议吧,首先我很感谢你们全部人能腾出宝贵时间参加社团旅游还有这次会议,考虑到最近学校要让我们写那篇有的没的论文,大伙可能都还没完成,再加上还有两个月就要期末了,所以我跟副社长商量后决定大伙期末考试后再一起去社团游,同意?”   我们都点点头,纷纷说好。   刘三又接着说:“至于地点,本市东南区域有座东阳山,山地海拔适中,慢慢走半天就能爬上去,山上风景宜人,既有瀑布湖泊又有茂密森林,山清水秀,气候怡人,去那游山玩水实在是一件美事,而且赌上十块钱我敢说你们都没去过。你们怎么说?”   楚武英问道:“是在那过夜吗?”   只见刘三点头说:“两天一夜,我们在山顶露营。”   我突然想起开学时楚贱人带的那一箱帐篷和烧烤架。   果然楚武英像打了鸡血一样,直说:“我去,我去!”   众人又点头,又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被副社杜三拖到角落坐下,说是这次主角是社员,我这个预定社长无权参与讨论。   什么世道,一个即将当官的要比普通群众还要没权没势。   发呆之余,我又想起刚才楚武英告诉我的事,偷偷看了看庄子阍,这下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他没有多少了解。只知他总是笑容温和,如谦谦君子般待人,但现在看来他心里仿佛藏了许多秘密,不足道给外人听,又或者,怕是像郭校花那样跟他亲近的人才知道吧。   有些人很念旧,对以前的经历总是念念不忘,像是我那古怪的外公,一把二胡拉了二十多年,换了无数根弦,他还是不舍得扔。估计庄子阍也是那样的人,因为小时我跟他玩过一段日子,他念旧,把我记下了,现在把我当成个难得的故人,对我倒挺不错。   对,只是故人。不过他至于嘛,手抄了那一大堆的资料给我,真不知道是要说他实诚还是做人太认真。   有句话说得好,你看一个人久了,他是会发现的。果然,庄子阍像是感觉到什么了,回头望我,有道是“美目碧长眉翠浅,消魂正值回头看”。总感觉用错了韩菲念过的诗句,但这时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庄子阍又朝我一笑,我又感觉气顺不过来了,忙低下头来。   到最后,大家才终于决定,旅游地点定在本市的东阳山,时间是期末放假后,两天一夜,经费公道。   晚上大宝回到宿舍,看她的样子那叫一个兴奋,好像恨不得明天就可以去社团游了。   我不禁挪揄道:“哟,小媳妇这是盼着跟情郎度蜜月了,可惜还得跟上我们这一干五百瓦大灯泡啊。”   我话一落,大宝又脸红了,作势就要来打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再话唠一下哦:庄子阍小时候在阿呆家附近的孤儿院住时楚武英还没搬过来,过了差不多一年,阿呆在她大伯母家过夏,经历了上章说的那件事,然后回家,这时庄子阍离开孤儿院好几天了,过了一段时间,楚武英才搬过来,跟阿呆狼狈为奸十余年,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但是本人自觉到这CP向处理得过明显了,所以,呵呵飘过…… ☆、第十一章、课后众人聚出游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期末,期间方姑娘又找了我一遍,语重心长地说西北那学校是真心好,她本人就是在那考研攻读历史系出来的,还让我暑假好好考虑,回来再给她一个答复。   我一听这话那就更不能去了,像方姑娘那样以摧残学生幼小心灵为乐的性格保不准也是被那摧残养成的,可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个好人的。   正当我这么想着,隔壁班那个文质彬彬的班主任拿了一份凤梨酥给方姑娘,我无意地瞥见他无名指上带着一个铂金钻戒,那戒指怎么看都跟方姑娘手上戴的很是相似……   娘啊,根本就是一对的!   我忙扶住下巴怕太过惊讶把嘴张得太大露出异样,回去宿舍后我立马激动地跟韩菲说这事。我本以为一向不改脸色的韩菲听了会万分吃惊,没成想韩菲疑惑地看着我说:“是啊,他们是夫妻,你不知道吗?”   我说:“我是刚看见他们的钻戒我才知道的,不过听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喽,你怎么知道的?”   “班上的人说的。”韩菲淡淡说道。   我问:“班上的人也知道?啥时候的事?”   韩菲说:“上学期校运会那时我们就知道了,那时候天气很冷,不过就算再冷,哪有当班主任的会当着整个历史系的面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给方姑娘披上,还想当然地安慰方姑娘不要伤心?”   我:“……我感觉错过了整个世界。”   又是没日没夜,临时抱佛脚的复习之后,再考上几天试,大一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清楚记得开学时的事,天气像现在一样酷热,我不认识路,偶然看见庄子阍,大宝带我飞,瓷娃娃一样惊艳的韩菲,感动的是宿舍里竟然有空调。   我对她们说:“下一年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是师姐啦,到时候还望各位同仁千万不要心软,把学长牢牢套住,再从学妹手中抢走学弟,渣都不要剩。”   韩菲笑了笑,坐在角落的李宜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大宝一听无语地白了我一眼:“阿呆,你这玩笑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先前学校布置的有关市场经济的论文,估计上级也觉得难办了,于是便让学生暑假去完成,开学时再拿来交,但姜还是老的辣,上级又说给学生准备论文的时间太过充足了,所以要加字数,没个二十张三百格的字数那还是不要交了,直接拿回去垫桌底吧。   真应了一句话,没有最坑的,只有更坑的。   好在庄小弟给我的资料很充足,我倒也不那么担心,就是大宝又说我开外挂,问了我好几次资料谁给的。我站得正行得直,可也不敢说出口。照大宝那种性格,我要说出是庄小弟给的资料,她肯定能在脑海里臆想出一个有关我跟庄小弟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我是真的见识过大宝的想象力,好几次,改名换姓,说了好几个她自创的爱情故事。知道韩菲跟我哥有点小情愫之后,她就讲了个“冷漠美人与医学才子的倾城绝恋”的故事。然而情节完全跟“倾城绝恋”搭不上边,无非是她直接照搬韩菲讲过的话东拼西凑成的故事。   于是每次大宝问我,我总是回答道:“就小红给的,就是高中那会坐在你左边的后边的右边的前边的人的同桌给的啊,她在另一所学校读书,也需要写这篇论文,人家争气早写好了,就把她备过的资料都给我了。”   大宝倒只听进了第一句,嘀咕道:“左边的后边的右边的前边的人的同桌……咦,那不就是你吗?”   我痛心疾首地看着大宝道:“你果真忘了小红了,小红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么伤心啊。”   第二天早上,韩菲先回了家,我跟大宝还有李宜收拾好行李就到北大门集合,到那的时候也就差我们三个人了,我发现在那等车的还有别人。原来是社长刘三为了省车费,跟一班同路旅游的体育系的学生一起合坐大巴。   一伙人上了大巴,大宝一上去,一瞅到她家老孟坐的位置马上走过去坐下,跟孟天皓打招呼,笑得跟捡了宝似的,不过看她家老孟那嘴角弯弯的弧度倒挺高兴。   出乎我意料,社长刘三跟李宜坐到了一起,副社杜三拉着郭校花坐在一起,伊人还甚是猥琐地抓着郭校花的手絮絮叨叨地夸她漂亮,见了我就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总感觉她是要让我干啥见不得人的事。   我看了看,车上剩的车位不多,晕头转向的我在过道上正要走到尽头时,突然有个人碰了一下我的手说:“坐这吧。”   一听这话我忙挤了进去,在那人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有个位子坐了,我定下心来正要说谢谢,这时才反应那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转头一看,嚯,果然是庄小弟。   我一把老泪差点流了下来,这个故人这么照顾我,真是交得够本啊。又想到了什么,就跟庄子阍道:“要不我去跟柔美换个位置吧。”   这趟车得坐上将近两小时,让他俩分开坐多不好意思。   只见庄子阍对我说:“阿呆,你怕我吗?”   我瞪大眼,忙说:“怎么会!”   庄子阍笑了:“嗯,那你就坐这吧。”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只是礼貌性地说一下而已,我也懒得再去换个座位了。   路上跟庄子阍说了一两句话我就开始困了,疲倦中看到大宝同志似乎晕车了,我心中简直无法忍住无情的嘲笑,谁都会晕车,但就大宝不会,我跟这姑娘同坐了数次大巴,我都吐了两三回,而她每次一点晕车反应都没有,面色红润还很有光泽。然而大宝今天这是要把她家老孟吃得渣都不剩的节奏啊,一个劲地往孟天皓身上靠,说啥“没关系我睡一会儿就行……”   后面的我也没听清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昏昏沉沉中我还能听到车轮与水泥路面摩擦的声音。在公车上睡觉是一件痛苦的事,即使车里有空调,醒来的时候我的后背衣服还是被汗浸湿了。   车上很安静,仿佛每个人都睡着了……我感觉我看人的视线不太对劲,随后我便发现自己也靠在庄子阍身上睡着了,惊得我连忙坐直。这么热的天两人靠那么近估计庄小弟也受不了,只见睡着的他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又慢慢平静下来。   我透过拉下的窗帘看外边,外面金光灿灿的,一大片一大片灌木植物在阳光的炙烤下绿得发光。嗯,公车上都能睡得这么漂亮,唉呀这么一看庄小弟的皮肤都瞧不见毛孔的,感觉都能掐出水来,好想摸一下,不行不行,非礼勿视。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在车里边都能感觉到外边的热气,嗯庄小弟今天穿的衬衫有点宽了,这么一看还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真要用个词语形容一下,大概就是性感了吧……不成,气又顺不过来了。   突然车子拐了个弯往上行驶,出于惯性我撞到了庄子阍,生生把他撞醒了。他睁眼看我,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眸不像一般人是淡淡的棕褐色的,反而是深褐偏黑,像泼墨的山水画,隐隐透着神秘,此刻还浸染着笑意……我这才发现自己又猛地盯着人家看,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坐直了。   只见前面有几座山地拔地而起,山体相连,其间有座最高的山,有个人说那就是东阳山了。山上植被茂密,肯定是个荫凉的好地方。   社长刘三突然站起来说:“师弟师妹们,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请把行李拿好准备下车。”   下车之后,社长刘三带着我们走上了一条林荫小道,不久就见到了一家农家小菜馆,我们在那吃了午饭,歇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爬山。   山梯曲折向上,长不见顶,每条石阶能走上四五人,山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往上一看还看得到山顶最高处的石像,但就是触及不到,走了一段时间再往上瞧似乎距离也没变。   登山的人很多,我走在后头,恰好跟楚武英同行,看他只背一个背包,我就问他:“你咋不带上你那一箱帐篷和烧烤架?”   楚武英说:“社长说因为要爬山所以尽量轻装,山顶帐篷和烧烤工具供应一应俱全,不过这可阻止不了我表现自我的机会,你看本王的装备很少对吧,这样更方便我追上郭美人好一道游山戏水,所以你让一让,我要做最后冲刺了。”   说着他还真的跑上前去跟郭校花同行。我们这一队总不对劲,除了几对成双成对的,蒋风跟李宜都是一个人走,一人怕是真的失恋了,一路沉默不出声。另一个人,我一愣,只见伊人一脸淡漠地望着远方山顶的一处地方,见我看她,她竟然温柔地笑了。   我僵住,鸡皮疙瘩顿起。伊人脸上的这种笑我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见过,笑得温柔,多么释怀,后来我才知道,她不再恋世了。   “阿呆,你怎么了?”我回过神来,见庄子阍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跟着他一起走。   路上走了又走,歇了又歇,好不容易走完了绵长的山梯,紧接着是一段斜坡,更是难走,好在有凉风,吹得人有些精神了,才能继续向上走。   等到了山顶,众人早已走得脚底生疼,累得气喘吁吁。但是从山顶上看,已是黄昏时分,天边云彩通红,像是着了火一样,火势漫天,甚是壮观。再往下看,近处的交错的树,远处绵延的房屋,环抱袖珍小岛的大水库,山河景色尽收眼底。   副社杜三举起手,那样子就像是在感受风向,又对刘三道:“这下难办了。”   我们在那观赏了一会儿,社长刘三又带着我们去租了两顶大帐篷,男女各一顶,又租了烧烤架,买了许多烧烤食材和炭。社长刘三竟然还买了两把伞。之后,刘三就带着我们七拐八弯地走,忽然一个转角后,类似于陶渊明笔下奇妙的桃花源就这样呈现在我们眼中。   两边高大的古树中间有一大块低矮的绿地,绿地尽头是一个大约有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水潭,被一边古树遮挡的地方似乎是个陡崖,隐约还有瀑布声,水声不大,往空中一看,隐隐还能看到一条栈道。   社长刘三说:“这地方没几个人知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露营了。”   说着,刘三便开始安排人手,男的搭帐篷和烧烤架,女的洗食材。潭水很澄清,碧得发亮,但副社杜三说□□,潭下更是有地下河,暗流湍急,最好不要往水边走,我们只好搬着食材出去,找到一家农家乐,跟热心的老板娘借了自来水洗菜。   李宜倒一直跟着我们。   回来时,帐篷已经搭好,烧烤架也支起来了,我们便围在一起烧烤,茶余饭后楚贱人又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不过这次问题没有问啥性格之类的话,他也有备而来,拿了一叠卡片出来,谁输谁抽,按卡片上的指示来惩罚。除了大宝跟她家老孟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总是不说话,氛围有些尴尬。好在好动的副社杜三帮着楚武英活动气氛,还有社长刘三镇着,大伙才一起参与了进来。   有次我抽到了一张卡片,上面指示说让我摸摸坐我对面的人的脸同时说句“娘子从了我吧”,刚好坐我对面的正是庄子阍,迫于群众压力,我照做了,摸了摸庄小弟的脸,发现他的皮肤果然像我想象中那样好,啧真搞不懂一个男的为啥能长成那样,我一个女的为啥就长成这样,人与人之间差距咋这么大啊。   摸完庄小弟脸,说了那句猥琐的话之后我便再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往四周瞎瞟,竟然看到郭校花也在看我,见我又瞥开了眼,漂亮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很不高兴。她是在生气吗?我想了想,其实我跟郭校花没说过几句话,反而是遇到楚武英时总听他提起她,遇到庄子阍时她总在他的身边。哦是了,郭校花好像喜欢着庄子阍,而我刚才还调戏了他。   这下子就尴尬了。我也收回目光,突然呼吸一窒,同行十个人,现在只有九个。   李宜呢?她在哪?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大宝突然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望着水潭那个方向,众人正莫名其妙之际,只见她脸色刹那变得苍白,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水潭那,声音颤抖:“水潭那,好像有个人在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大晚上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凉意?没有?好,请当在下没来过,飘~ ☆、第十二章、雨打人踏尘归土(一)   水里有人?这消息惊得大家都站起来往水潭那边瞧。夜色昏暗,潭面漆黑一片,除了远处瀑布落水的水声,潭中央还有拍打水面的声音,在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清晰真实。   我眯了眯眼,终于瞧清楚了:有个人形的物体在水潭中央沉浮不定,挣扎不停,因为恐惧还发出隐隐约约的声音。   “是李宜!”楚武英惊讶地叫出声来。   众人刷地脸色苍白。社长刘三着急地对我们说:“现在去找人来救来不及了……你们谁会游泳?”   所有人都沉默了。得,这下知道学会游泳多重要了吧。   没过几秒,只见庄子阍站了出来,手背捂了下嘴,尔后坚定地对我们说:“我去吧,我泳过。”   可庄子阍话音未落,郭校花就站出来阻止:“不行,子阍不行,他才刚学没多久。”   我看了庄子阍一眼,见他一脸错愕,似乎很诧异郭校花怎么知道的。又见社长刘三和副社杜三脸色难看,愁云满面。我听大宝说过她家老孟是不会游泳的。   突然,楚武英看了我一下又迅速移开了眼,身边的大宝紧紧抓住我的手。   人有时很自私,就像一个小孩扶老人过马路是值得夸奖的,但如果孩子的母亲也在场,她可能不会让孩子那样做,往往选择漠视,因为做母亲的爱着她的孩子,总怕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但是良心总会隐隐作痛啊。   我咬咬牙,推掉大宝握着我的手,冲到潭边,立马脱掉鞋子,所幸是夏天,身上的衣服也不沉重,正要下水时有人却拉住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庄子阍。   还没等他开口,我便抢先像机关枪似的快速地说了一大堆话:“我打小就被我那古怪的外公扔到河里学游泳,曾连续七年成为镇上青少年游泳比赛的冠军,游泳技术估计能达到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了,你信我吧我能救回她。”说完我便一头扎进水里,阴凉的潭水把我围住,我缓了缓神,快速往水潭中央游去。   不过一分钟的耽误,李宜挣扎得越来越弱,我只好加快速度,但潭水中果然暗流涌动,我游得吃力,却也不敢松懈。潭中比岸边更要幽暗许多,白天碧绿的潭水此时却像是巨大的乌贼吐出来的墨汁,幽黑可怖,要命的是我压根不知道潭下有多深,心中有种恐惧,仿佛即将要被暗流拉下深不见底的潭洞里去。   岸边的人一直在喊着什么,我也听不见,回头一瞥只见到几束手电筒发出的微弱的光亮,再回头一看,不由一僵,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水潭中央,但李宜早已不见踪影,偌大的水潭里,只剩我一个人浮在水面。   我忙钻进水里,然而水下太暗,我压根看不到什么。忽然有只手无力地抓住了我的脚,我心猛地一缩,又钻进水里,凭着感觉抓住了那只手,拉了上来,果然是李宜,虚弱地看了我一眼便失去了意识。   我忙拖住她,确保她的头露在水面后,我又拖着她游向岸边,即将靠岸时我右腿就抽筋了,好在岸边的人忙把我跟李宜拉了上去。我一上岸,就去看李宜的状况,只见副社杜三拿膝盖顶着李宜的肚子,果然奏效,李宜突然就吐了好几口水出来,恍惚地睁开了眼。算是把她救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右腿上的抽痛让我不得不瘫坐在地上,我对大宝说:“大宝同志帮个忙,我右腿抽筋了。”   大宝一听立马蹲下帮我按摩,还小声地对我说:“都快被你吓死了,你逞什么英雄嘛。”   我也低声回她:“没办法,咱这估计就我游得最好,既然能游就得去救,大宝同志你往边上挪一挪,你挡住我英雄般高大的身影了,我得好好接受别人崇拜的目光。”   大宝无奈地白了我一眼。   我抬头,对上了庄子阍的目光,我摆摆手,表示我没事。这次他没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见李宜没什么大碍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收拾了一下,男生从水潭那打水回来浇灭烧烤架里的木炭,各人又用水简单地擦洗了身子后,时间也不早了,大伙便钻进帐篷里歇息。   帐内李宜早就睡下,不过似乎睡得不踏实,皱着眉头,紧紧地抱着被单,脚不安份地乱蹬。副社杜三在她身边躺下,轻声安慰她,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因为行了一天,刚才又使了力,我觉得十分乏累,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外边轰鸣不断的雷声吵醒,竟然下雨了,雨势凶猛,斗大的雨滴不停地拍打着帐顶。透过帐篷看着外边,已经天亮了,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我看了一下手机,显示时间刚好是五点。嗯,再过一个多钟头就要起床了,水潭那边的水位估计涨了不少,好在搭的帐篷离水潭有段距离,帐篷还算牢固,倒也不需要担心雨水会进来。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帐外有人走过的脚步声。我一怔,立马坐起来看了下身边的人,人都在,还在睡觉。不过外边雨声这么大,也可能是我听错了,于是我又躺了下来,可这下却怎么也睡不下去了。心没来由的慌张,我仔细地听着外边的雨声,隐隐还能听到远处的瀑布声变大了。听副社杜三说,其实在这里有一条山路可以上到瀑布所在的那个陡崖的,本来是打算今天带着我们去参观一下,顺便再绕路去看山顶的石像,杜三说那是一座大观音像。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沉重,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突然远处有物体重重掉进水里的声音,我以为自己又听错了,然而这次却再也放不下心,我悄悄起身,拿出书包里的雨伞就出了帐篷。   外边雨势确实很大,天依然灰蒙蒙的,但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整个世界都清楚了许多。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潭边,往潭面望了好一会儿,实在没看到什么之后,我正欲回去时,水里传来了拍打水面的声音,我回头一看,惊得我下巴差点要掉下来。   只见不远处的水里,庄子阍仰游着一点点地往岸边游来,游得极慢,看那样子好像是腿使不上劲。   反应过来后,我急忙大喊救命,又惊惶失措地脱掉鞋子下水,身子刚浸到冰凉的潭水时,腿就开始不争气地隐隐抽痛了。   娘啊,保佑我吧,下次我游泳绝对会先乖乖地做热身运动的!   我咬紧牙关,拼命地游向庄子阍。水下暗流因为雨水的补充涌动地更加厉害,好在我离庄子阍不算远,不一会儿我便游到他身边,才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我叫了他一声。见有人叫他,他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阿呆?快,快回去!”   我说:“我带你,你不要动!”说着我便抓住庄子阍,而他却推开了我,表情吃痛:“我不要紧,可以慢慢游回去,你快点走吧,水下暗流流得更快了!”   他这样我就更放心不下了,我说:“不行,你先不要乱动,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岸边!”   说着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硬是抱住他,拼尽全力地游着,庄小弟最终还是配合了我,一齐往岸边游去。   天空还是不停地下着大雨,我往岸边游近一尺,却又被暗流冲离一米的距离,仿佛过了一整天,最后还是庄子阍带着我,我们才游回岸边,我想爬上去却耗尽了力气又滑到水里去。好在庄子阍把我托了上去,一上岸我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草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自己吃力地抓住草地,一只脚一蹬,才终于上岸,然后双手撑地,趴在我身上。   我怔愣地看着他。天上的雨掉在他身上,又顺着他惨白的脸庞滑落到他尖削的下巴,落到我的身上。   我突然看见一抹殷红。我低头,盯着他的右脚看。他的右脚腕以一个怪异的弧度向内弯曲,往上小脚□□的皮肤被刮去了一大块皮,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顺着雨水滑落。   庄子阍缓缓伏下,挡住了我的视线。他虚弱地一笑,温柔地说:“阿呆,不要看。”   我看着他的脸,头稍稍一动就蹭到了他冰凉的鼻尖。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多么不真实,只要我闭上眼,再次睁开,我会躺在家里温暖的床上,等着老妈拿着扫帚来赶我起床。   于是我眼一闭,又一睁,娘啊,我眼前还是庄小弟啊。全身湿透,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庄小弟身上的温度,一种让畏冷的人渴求的温度。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我抱住了庄子阍。两个湿身的人紧抱着,这时候我也不觉得害臊了,心下就想他以后要问起来我为啥占他便宜我就说是大自然的力量让我变身正义的使者来守护人们……这下子尴尬了。   我呆呆地看着庄子阍近在咫尺的脸,在雨雾矇眬中却清晰可见,苍白的脸庞像是抹上了银白的粉黛,眼神迷离,像一个抱病的美人,美得惊心动魄。   就在我快盯成斗鸡眼的时候,他突然低下了头,毫无血色的薄唇贴住了我的嘴。   一种像吃雪糕的感觉,冰凉凉的,却不会冻着,还会慢慢变暧,这雪糕一吃还吃得很久。我震惊得不知所措,庄小弟差不多得了啊,不要忘了你还受着伤啊!   许久,庄子阍才稍稍移开,他说:“阿呆,今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以为他说的是他占我便宜这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又覆上了我的嘴,细腻地吮吸。   我感觉我的脸能红得冒烟了。又听他轻轻地说:“我睡不着,出来散步,摔了一跤,把脚伤了,而你救了我。”   我一僵,他停止了动作,竟然晕了过去。   我慌了,忙抱着他起身,使出吃奶的劲又大喊救命。这下终于来了人,来人是蒋风,看到庄子阍的时候脸色刷得变白,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   我对他说:“蒋风,拜托帮我扶他回去!”   他一听才反应过来,忙过来扶住庄子阍,这时社长刘三跑过来了,打了急救电话,后来陆陆续续地来了人,把庄子阍扶进帐篷里,郭校花一看庄子阍的模样吓得哭了出来,副社杜三脸色发青,让我们不要围在那里,都出去。   我得空出来,呆呆站在一边,感觉脚底发软。只看见郭校花红着眼眶,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大宝过来搀扶我,楚武英问我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庄子阍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你怎么发现得他?”   我照庄子阍说的对大宝道:“大概五点的时候我突然醒来,感觉身体不舒服就出来走走,突然就看见庄子阍伞也没打,躺在草地上,脚还受伤了,我问他,他说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结果路滑他摔了一跤,把脚伤了,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散步,在这大雨天?”孟天皓突然出声,看了我一眼,“你们真奇怪。”   后来来了救护车,把庄子阍接到市医院去了,顺带还捎上了副社杜三和李宜,原来是杜三硬要李宜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溺水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趟旅行实在太坑了。   发生了这种事,大家也没心思继续玩下去了,于是我们便收拾了一下行李,提前回了学校。   一路沉默,人人都各怀心事。   回到学校后,我便被大宝拖去洗了个热水澡,回宿舍后大宝端了杯温热的姜汤给我,说:“姜是跟隔壁女生要的,她们还没回去。”   我一咕噜喝下姜汤,鼻息顿时通畅了许多。   大宝接过杯子,在我面前坐下,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大宝藏不住心事,到最后还是会说的,于是我就坐在那发呆等大宝先说话。   “阿呆,庄子阍早上是真的是出去散步吗?”大宝问我。   我疑惑地望向大宝,只见她神情莫名严肃:“天皓跟我说,他早上睡得半梦半醒时,意外听见蒋风底声叫醒庄子阍,说他掉了什么玉,让庄子阍跟他去找找看,后来他们真的出去了,再后来,庄子阍受伤,蒋风没跟他在一起,反而是你,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我摇摇头,想到那个干净安静的男孩,早上他的反应确实很奇怪。如果真的如大宝所说的,庄子阍不让我说出实情,会不会是要掩藏什么?   大夏天的,我的心突然寒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夏天的,我的心突然寒了一下。哦不好意思,现在是死冷死冷的寒冬啊,哆嗦ING ☆、第十三章、雨打人踏尘归土(二)   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给杜三打算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她手机关机了,只好去旧校史馆看一下能不能遇见她。   到了象棋社门口发现门还锁着,我只好回去,我看了看边上的窗户,下了一场雨之后,外边的天空很晴朗,也好,我跟大宝早就订了下午的一班火车回家,没再下雨倒方便我们上路。   等等,那不是楚武英跟郭校花吗!   我凑到窗户边,这下看得更清楚了,果然是楚武英和郭校花,两人站在一颗大树下,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楚武英也去跟郭校花告白了,可越看就越觉得那架势有点不对劲。只见郭校花哭着对楚武英说着什么,楚武英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脸的失望痛苦,僵在那儿,郭校花抱住他,他也一动不动。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摇摇头。   回到宿舍后,我收拾一下行李。还不到十点,我就收拾完了,坐在凳子上,开着窗,任自然风吹掉一身的汗,听着窗外的蝉声发呆。   大宝去跟她家老孟道别,据说孟天皓还要在学校再待上几天。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接了起来,是副社杜三,她告诉我说庄子阍已经醒过来了,脚腕上的伤还挺严重,得住院几天,他还托她问我有没有事,着凉了吗。   我说不会,杜三又接着说李宜也没啥大碍,她跟社长刘三等会送她回家。最后杜三说了声回家小心,便挂了电话。   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这一放松我就困了,趴在桌上就着蝉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到何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了我,我揉了揉惺忪的眼,起身去开门。   出乎我意料,门外的是几个我不认识的女生,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说:“子阍的论文资料呢?”   “什么?”我不明所以。   只见为首的一个女生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就径直走了进来,看见我放在桌上那份庄子阍给我的手抄论文资料时,她拿了起来翻了一下,又递给别的女生看,还气愤的冲我嚷道:“我说你这个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竟然偷子阍给柔美的论文资料!”   我说:“我偷啥?这是庄子阍给我的。”   另一个女生嗤笑道:“你算什么,子阍跟柔美可是公认的一对,可总有人癞□□想吃天鹅肉,前几天子阍才把论文资料送给柔美,你就嫉妒心作祟,把资料偷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这是子阍的笔迹,我们可都见识过的,你还说你没有!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出是子阍给你的这种可笑的话!”   我正想反驳,门外却又来了一个人,原来是楚武英,看了眼那女生手上的资料就问:“怎么回事?”   “啊,武英,你来得正好,你认识这个女的吗,你们历史系的,竟然不要脸地去偷子阍给柔美的论文资料。”   我终于忍不了了,大声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偷!这资料就是庄子阍给我的,我跟他小时候是旧识,他给我很奇怪吗?”   几个女生听了面面相觑,还是硬着底气说道:“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现在子阍又不在学校,随你怎么说都行啊!”   “他们俩个,确实是旧识。”楚武英开口说。   为首的女生不悦地看了一眼楚武英,说道:“好,就算是旧识,你们有一直联系吗,柔美跟子阍高中时就认识了,在一起的时间比你这个所谓的旧识还要多,你觉得你比得上柔美在子阍心中的地位吗?”   我怔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偷来又有什么用?别妄想了!”说完,她们转身就走。   “等等,你们几个意思?”楚武英叫住了她们。   为首的女生回道:“我说楚武英,你也别多管闲事了,亏你还天天追在柔美后边说喜欢她,怎么?这个时候柔美受委屈了,你还帮着别人说话了?”   楚武英脸色低沉,冷冷地说:“一帮女生难为一个女生,你们也好意思?我以我的名义担保,阿呆绝对不是那种会行窃的人,你们校院的学生会,就能这么栽赃别人吗?”   那群女生听了都咬牙切齿地瞪着楚武英,为首的女生看着楚武英,突然扯出一个神秘的笑,慢慢说道:“你看着吧,别人是愿意相信她,还是相信我们。”   她们走后,楚武英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冲我一笑,神情悲凉。   我一怔,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时才发现自己手脚很冰凉。慢慢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她们说我偷了东西,物证确凿,可事实并非如此,但谁会相信我?沉重的无奈感一点点地从心里渗出来。   不出意料,临近中午的时候大宝急匆匆地赶回宿舍,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抬头看她:“你知道了。”   大宝急得直跺脚:“当然知道了,整个学校都在议论这件事,那份论文资料真的是庄子阍给你的?”   我说:“我没偷。”   大宝白了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没偷,但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啊,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把庄大神请出来,让他当着全校人的面好好解释一下!”   我说:“不必吧?人家脚伤得这么严重,等他出院了再跟他说说。”   大宝气急败坏,又重重地坐到椅子上,问我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了大宝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回家。”我想抛掉一切,什么都不管,回家躺床上挺尸。   大宝估计要骂我不争气了,然而出乎我意料,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才默许地点点头,握了握我的手。   难熬的一下午,等我到了家门口,听到狗娃的叫声时,我才真正的放松下来。我开门,第一眼就看见外公坐在院子里修他的二胡,他抬头瞧了我一眼,又故意装出惊讶的表情:“哟,这不是阿呆嘛。”   我笑道:“哟,这不是外公嘛。”   进门放下行李,听老妈唠叨了两句“我变黑变胖了”的话,我又回到院子里,抱着狗娃,就这么坐着,看着眼前夕阳的余晖悄悄地移动,慢慢地变淡。   狗娃变懒了,躺在我腿上动都不愿意动,还颓靡地吟着不成章的小曲。   “怎么,在学校里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外公突然开口问我。   我摇摇头:“哪会?我每天都吃得下饭,睡了下饭,前阵子称了一下还胖了三斤,小日子过得好的很呢。”   “旅游开心吗?”   “……开心,那里的景色很美。”还在暗流涌动的水里游了两回差点丢了小命。   外公“呵”的一笑,便不再说什么,只见他修好了二胡,慢悠悠地拉起一首曲子,我听过很多次,却还是不知道曲子名是什么,只觉得很哀伤。   晚上,老哥才打了个电话给我,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哥信你”。   挂了电话没多久,又有个电话打来,说是校长办公室的,确认是我之后,对方像是履行公务似的,不带一丝感情说道:“校方对您犯下的错误感到十分痛心,您的这次偷窃行为,不单单是学分问题,还是人格上欠缺问题。我校一向要求学生严律守已,做人正直,您的行径已触犯了校规,对此,校邻导通过协商一致决定,开除您的校籍,请择日返校收拾您的行李,谢谢合作。”   对方挂了电话后,我还是久久不能恢复过来。我抬手,没知觉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结果是火辣辣地痛。   我感觉我的人生完了。   我颓废地躺回床上,想哭的冲动在脑海里迸发,却仍然哭不出来。   “阿呆,出来吃西瓜。”老妈在客厅里喊我,我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睡着了吧。”外公的声音嗡嗡回答。   房间里死寂得可怖,我想跑出去,脚却冰凉僵硬得动不了。我只能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不知道时间,只听见客厅的电视声没了,外边有摩托车驶过,野猫的叫声,有乌鸦飞过,之后万赖俱寂,又是摩托车驶过,有人出来扫街,老人们打招呼的声音。天亮了。   我终于能翻身,拉过被单盖住全身,手紧紧地抱住膝盖,脑子一片空白。   老妈开门走了进来,帮我拉开窗帘,又把我的被单拉了下来:“作死啊,拿被单蒙头睡多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看外边天气那么好,要不就带狗娃出去走走,别老躺在床上,不像个女孩子。”   我“嗯”了一声,老妈又唠叨了两句才出去。   仿佛才过了一会,老妈又进来,还拿着扫帚恶狠狠道:“大姐,都十点了你还赖床,你胃不要了吗?给我起床!”说着还真的用扫帚打了我一下。   这绝对是亲妈。   我赶紧爬了起来,坐在床上揉了揉眼,想了想,还是对老妈说:“妈。”   我妈皱了下眉头:“怎么了,你声音怎么这么沙哑?”说完,老妈就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嗯,温度有点高了,肯定是没吃早餐才会,赶紧地,给我起床吃饭!”   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当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早饭,方姑娘来了电话。我赶紧躲进房间里接听。她先问候了我几句,又听她不满地说:“该死的学校,我的学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阿呆,这种学校不待也罢,我早上已经联系了西北的那所学校了,那边十分欢迎你转学,老师也保证,在那里,你能学到更多东西,能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我好歹又活了过来。我对方姑娘说:“谢谢,真的谢谢。”   方姑娘又安慰我说:“你也别想太多了,清者自清,终有一天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我苦笑。挂了电话没多久,大宝也打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她泣不成声,还是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我不管,我也退学好了!”   “别傻了,”我说,“你舍得放下你家老孟不管吗?我没事啦,方姑娘帮我在西北找了个好学校,历史专业的知名度直接秒杀现在的这个学校,这么想想我还是不亏的。”   “阿呆……”   “大宝同志,挂电话吧,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哭了。”   临近傍晚,哥回到家里来,放下行李后二话不说就叫我出去谈谈。   夏天傍晚的街上很热闹,凉爽的晚风,出来纳凉的人们不少,有些家庭还在街上摆起桌子吃晚饭,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叙旧,好不温馨。   我坐在家门的石阶上,看着老哥不说话,仿佛有块巨石压着他似的,他低着头,安静地看着地上扬起的细尘。少顷,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呆,都是哥没用。”   我瞬间红了眼。后来我听大宝说,原来老哥还去找校长评理过,三言两语,气得校长差点也把他开除了,最终还是被老哥的系主任拦了下来。   我说:“哥,别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老哥又说:“你班主任来找我了,把关于西北学校需要填的一些资料给了我,托我拿给你……我,下学期开学前送你去西北上学,这事,我不会告诉家里人的。”   我点点头,又听老哥说:“起码医学系的人都信你,我郭敬刚的妹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抬头,对上老哥的眼,立马惊恐万分地指着他道:“禽兽,干啥用怜惜的眼神看我,兄妹恋不提倡的!”   吃完晚饭,我便带着狗娃出来,打算去公园走走。狗娃果然变懒了,走得极慢,头无力地耸拉着。   我伸手抱住了它,摸了摸它的头喃喃道:“下次自己走,多运动才健康。”不一会儿,便到了公园,我找了处长椅,没想到楚武英也在那,便招呼他:“回来了?”   他抬头看我,点点头。   “公园散步吗?”我问他,在他身边坐下。他又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暑假打算做什么?”   这下他才开口:“去我爸那实习。”   我看了楚武英一眼,说:“不喜欢的话,没必要强迫自己去。”   他苦笑道:“还是你懂我,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这么个现成的机会给我,我知道得去把握,不然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了。”   我说:“年轻人,你这种颓废的心态不行啊。”   楚武英看了我一眼,说:“太委屈的话,哭出来吧,没人会说你。”   我说:“暂且不想哭,你放心,等我要哭时肯定会知会你一声。”   楚武英敷衍地笑了两声,他抬头看了看天上若隐若现的点点星光,沉默了一会儿,又淡淡地说:“郭柔美找过我,哭着求我能不能像喜欢她那样喜欢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啥?”   “哪有啥?无非是她受到威胁罢了,当然我肯定不答应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当场就拒绝了她,却想不到她还耍出这种手段。”   “啥?”   楚武英看了我一眼,问我道:“你自己想想,这次的事是偶然的吗?”   我噤声,又听楚武英缓缓叙来:“这次的事,怎么看都是有人刻意闹得全校皆知,有个资助学校的老头抓着这事不放,强行给学校施加压力,要求开除你的校籍。”   我怔愣地看着楚武英,只见他继续说:“那老头是郭柔美的爷爷,那天那一帮学生会的女生跟郭柔美是要好的朋友。”   “没想到吧,”楚武英苦笑着对我说,“一个笑容这么甜美的女孩会做出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来。”   听完楚武英的话,我思绪混乱,脱口问他:“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只见楚武英突然站了起来,转向对着我的方向,神情愤怒地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怀里的狗娃不安地呜咽。我回头,只见庄子阍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和黑色长裤,隐在漆黑的夜色里,脸上神情模糊。   “我想跟阿呆谈谈。”他还是站在那不动,清朗的嗓音此时却染上沙哑。   楚武英说道:“有什么好谈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能挽救吗?”   只听庄子阍说:“我能挽救,所以我想跟阿呆谈谈。”   “你——”   我站起身来,转过身来对着庄子阍说:“不需要的,谢谢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你回去吧。”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话,我转身离开,依稀听见身后苍白的呼唤。   我几乎是跑着回家,安置好狗娃,我又躲进房间里,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对,这样最好……”   老妈开门进来,见我颓然躺在床上,又瞪着眼嚷道:“还没洗澡你就躺床上,你是要自己洗被单吗?对了,刚刚小庄过来找你,我说你去公园遛狗了,你碰见他了没,知道他的脚怎么受伤的么?”   糟了,庄子阍不是还受着脚伤吗!他穿着长裤就被我忽略了,对了,他好像还拄着拐杖,他千里迢迢地赶来这里,娘啊,看来他是真的有什么要跟我谈谈的啊!   想到这,我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不顾身后老妈的叫喊,一路狂奔到了公园,却在公园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刹住脚。   我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庄子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从驾驶座的位置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打开车后门,毕恭毕敬地等着庄子阍。而庄子阍……我愣住。公园门口明亮的路灯照在他微微弓着背的身上,笼罩着他单薄的身影,仿佛要把他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让他继续品尝孤单。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微低着头,好像他的世界最重要的部分崩塌了,他不愿意去承认。   郭阿呆,你个混蛋。   许久,他才被牵进车里,走了。   有水滴从我脸上滑落,我抹了下脸,慢慢走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呆:好憋屈 庄小弟:乖,我只疼你,到床上来 作者:二狗你变了 校园生活到这就算结束啦啦啦啦 ☆、第十四章、流年且带少年愁(一)   直至今日,庄子阍落寞的身影还是在我脑海里挥及不去。   大宝告诉我说,庄子阍后来也去了趟校长办公室,表明论文资料确实是他给我的,澄清了事实,洗刷了我的冤屈。还冤屈?我不满地对大宝说:“大宝同志注意措词哈,冤屈这词语能乱用吗?”   “去,你理我,你真的不回来了?真亏了,坑爹的学校这学期才全校装空调。”   我笑:“啧,大姐,整个暑假你都问我多少次了,事情都过那么久了,在哪读书都一样,对了,你混得咋样啊?”   “哦,我正式到医学院上课了,跟天皓成了同个系的师兄妹,可惜你哥再过不久就要出去实习了,要不多好的导师啊,额,我还是住在历史系那边,韩菲到现在还埋怨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呢,李宜嘛,跟我们倒有说几句话,你占了人家一心追求的位置,她看起来也没怎么在意,读书还挺努力,楚武英竟然也开始用功了,庄子阍出国留学了,还有今年象棋社招不到新生,刘三又得当上一年的社长了……”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百无聊赖,只能又一次默背起历史知识。   来西北读书有两个月了,舍友都是本地人,有着西北姑娘的豪爽大度。只是她们都在谈恋爱,不常在宿舍,所以宿舍里总是我一个人。   一天晚上,老妈打电话来,先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放心我不会饿死。然后她沉默了好久。   不对劲,往常到这点子上她也该发飙了。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跟你说件事。”老妈的语气中隐隐有不安。   “啥?”   “狗娃去了。”   我心一紧,不知该说啥,久久才说了句:“我知道了,我要去洗澡了,您老注意身体。”   挂完电话,我愣愣地坐了好久,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都是小时候我拖着狗娃出去晃的画面。   直到有人来敲门,问要不要买面包,我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呆不下去了。   我拿了点钱,锁门走人。   我想抽烟。听说烟里面的尼古丁能麻痹大脑。   我去超市买了一包烟,一只打火机,然后转了好久,才找到一棵树,西北的这所学校树不多。   在树下,我点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吸了第一口,我就无奈叹气。   亲娘啊,这东西还有那么多人吸?   不得已只能扔了烟,心想真败家。   还是喝酒吧。   于是我又回到超市,不顾柜台小姑娘怪异的眼神,我买了一罐啤酒。   又回到树下,喝了一口啤酒,尔后我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河。   听说狗的寿命只有人类的十几年。狗娃从出生时就跟了我,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它会不会怨我?我都来不及见它最后一面。   我又喝了口酒,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河。老家常下雨,也看不到这么壮丽的景象。所以我贪婪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但眼前时不时变得模糊。   似乎有人在哭,低声啜泣着,哭的那么无助。   娘的,是我。   哭的这么无助的人竟然是我。   我慌了,忙擦干泪,可泪却止不住了。我干脆不管了,任自己发泄。   多久没哭了?我都忘了。好像前不久我才哭过,为了啥哭?哦,不记得了。   等哭累了,我擦擦泪,把啤酒瓶扔了,回宿舍洗澡。   等我躺下睡觉,舍友都还没回。   可能是喝的两口啤酒起作用了,我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在原来的大学读书,大宝跟她家老孟坐在一起甜言蜜语,感谢亲娘,我终于看到人送外号“扑克脸之子”的孟天皓笑了。   画面一转,哥在酒吧里打工,韩菲坐在角落,安静地看着他,目光相触的时候,两人眼里都有莫名的意味。   再一转,我在河边捞石头,庄子阍坐在岸边微笑着看我捞,狗娃睡在他的脚边。我俩都是现在的模样,狗娃却小了许多,身上的毛发被太阳映射出健康的色泽。可又是一转,庄子阍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角落里,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上。透窗而入的夕阳打在他身上,显得他是那么的孤独。   我想喊他,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黑暗吞噬。   我觉得难受,身上一阵阵发冷汗。好像有什么压在了我身上,但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等我好不容易睁来眼,外边阳光已经金闪闪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额头上贴了退烧贴,身上竟然盖了棉被,浑身酸疼。   “你发烧了,怎么叫你你都不醒。”舍友解释说。   我起身,接过舍友给的温水,喝了口,胃暖暖的,也顺便把我的眼泪暖出来了。   舍友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手足无措。   我决定还是擦干眼泪继续睡,别吓人家姑娘了。   因为刚好是星期六,所以我也不用担心繁琐的请假程序,痛快地睡了一天。   结果第二天,当外公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想问外公这么大年纪哪来的勇气长途跋涉到这里来,但是我忍了。   外公拍了下我的头,嫌弃地啧啧道:“外孙,你看你,嘴唇发白眼下发青,一看就知道你混的马马虎虎。”   他是连夜坐车过来的,还没有吃早餐,于是我便带他到校门口吃面。   等面的时候,我问他怎么一个人来了。   外公边脸带趣味地看着四周边回答:“在家太闷了,想来西北逛逛,顺便来看看你。”   哎,合着我是顺便的。   等面来了,我也不多说,埋头吃面。   外公也没说啥,光顾着吃面。看来是饿坏了。   “我在这里打过仗。”外公突然说道。   我好奇地看着他,见他继续往下说:“好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晚上还聚在一起说三国说的尽兴,第二天却阴阳相隔。”   外公叹了一声:“当初我们约定谁要是还活着,勿忘把死去的人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可是炮弹把他们炸得粉碎,带回去的真是他们吗,还是其他可怜的异乡人……哎,生在乱世,身不由己,生生死死见惯了,人生的不如意事经历多的,这心也就静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日子还是要过,是吧乖孙?”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我问:“外公,你为什么不教我拉二胡?”   “悲者悲凉,你不适合。”   ……   我该不该说我听不懂?   才吃了一碗面,外公就说要回去了。   我阻止:“你不歇歇,逛逛这里,来回这么折腾怎么吃得消?”   “嚯,瞧不起我?我可是个单肩扛过百来斤机关枪的人,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事。”外公得意地笑着说。   后来外公倒是平安回家了,听老妈说他一回家就倒床上睡觉。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在上课,老师讲的内容有点无聊,困意顿起,于是我眯了会儿眼。等我睁开眼,却是在会议中心里,主席台上的校长不知在说啥,到最后我才听清一句:“恭喜你们,毕业了。”   我怔愣了好久。   最后一晚,宿舍里,我们喝了酒,聊了好多事,到最后不知哪个人先哭了,接着又一人,再一人。我也哭了。   一切都是那么平凡。   突然想起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偶然间说到西北的姑娘怎么漂亮,荒漠的景色怎么壮观。我妈听了哼唧一声:“说得你好像真的见到一样。”   我一怔愣,下意识的看向外公。外公安静地吃着饭。明亮的白炽灯下,他的半头白发是那么刺眼。   他抬起了头。   娘啊,一向不走寻常路的外公竟然对我怜爱地一笑。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我过得很好,而且我的世界一切都在平淡地运转着。   大学毕业后,外公突然得了重病,老妈又去了老爹的卫生所里帮忙照顾生病的小孩,哥在镇上的医院上班,于是照顾外公的活儿自然而然就落到我身上。我成天往医院里奔,也没干啥,就跟外公下棋,跟同病房的大婶唠嗑。等到外公可以回家养病了,时间竟过了将近一年。   一年了,大宝毕业后直接挺着肚子嫁给了孟天皓,我去当了生平第一次的伴娘,紧张地直哆嗦。大宝也直哆嗦,然而当孟天皓把戒指套在她手上的时候,她幸福地又哭又笑,亲娘啊这次我是真的看见她家老孟笑了。   婚后两个月,大宝就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出来,长相明显结合了大宝跟她家老孟,我不由说道:“哎呀大宝,你女儿将来是个美人坯啊!就是希望她还是尽量随她爹的长相好了。”   “……郭阿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还是炎热的夏天的某一天晚上,哥带了个姑娘回家。这姑娘我认识,所以我不敢相信地看了她许久,那姑娘也不介意,还笑着先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阿呆。”   不得了,这不是韩菲嘛?几年不见倒是生得越发标致了。   我妈一瞅见韩菲,立马拉住了她的手,问这问那,脸上的笑要是没有耳朵挡着,肯定能咧到耳朵跟后。   我那古怪的外公也笑着说:“这娃贼靓啊!”   我说:“外公,你眼神过色。”   “去,快去喊你爸回家。”   韩菲还带了糕点来。   一家人围在一起喝茶吃糕点,哥跟韩菲坐一块,外公和爸妈坐他们对面,老妈高兴地直问韩菲问题:“你家人可好?”   韩菲点头说好。   老妈又问:“这糕点是你母亲做的吧,很好吃哩!”   “嗯,是我爸爸做的。”   老妈:“哎呀,有你爸做饭,你妈妈倒是省心了。”   韩菲听到这话,表情突然有些紧张。等哥握住了她的手后,她才淡淡地笑了笑:“我没有妈妈。”   哦,我记得以前韩菲说过她是被收养的。   老妈爱怜地望着韩菲,只见韩菲又接着说:“我只有爸爸,两个爸爸。”   “噗——”老爹喷茶。   “哐啷——”老妈手中的茶杯掉了。   “腾——”外公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一片寂静。   我仍傻坐着没动,只看着韩菲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又见我哥说了一句:“这事我知道。”   见我们神情各异,韩菲低下了头,低声说着:“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说完欲走。   “慢着!”外公一脸古怪,“姑娘,糕点里下了什么东西?”   “……花生?”   一家子人都瞪大了眼。   “良娣(外婆)啊,没想到爷我是这么死的!”说话间,外公闭上了眼往后倒。   我想起来了,外公对花生过敏。   接下来老爹跟哥对外公进行紧急施救。韩菲站一旁手足无措,我妈又拉起她拍了拍手:“不要怕,没事的……”   等外公慢慢睁开眼,他第一句话就问韩菲:“亲家公啥时会来光临寒舍啊?”   韩菲一下子红了眼。   几个月后,哥跟韩菲在家里办了酒席,只邀了亲朋好友,都是些不见外的人。大宝跟她家老孟带着她家小公主来参加婚礼,起初我在电话里跟大宝同志说老哥跟韩菲在一起,她还不相信,直嚷不可能,今日她倒是见到真人了,这才信了我的话,一下子红了眼眶,抱着我的手说:“阿呆,这样真好。”   我点点头,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抱着她家可爱的小公主的孟天皓,我忍不住低声跟大宝说:“赵大宝同志你能不能先放手?你家老孟的眼刀实在太犀利,我扛不住,所以我才说你没事总打电话骚扰,即使我们是纯洁的闺密关系,你家老孟也肯定吃我的醋啦。”   不例外地大宝打了我一下,尔后又喜滋滋地陪着她家老孟跟女儿去了。   韩菲的父亲也来了,四十出头的两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仿佛岁月都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看见我之后就笑着说:“我们家韩菲经常说到你,是个漂亮孩子呢。”   旁边接待他们的外公差点笑出声,一幅“亲家公你在逗我笑”的表情,幸亏老爹拉住了他。外公只能忍住笑将他俩拉到边上,几句问候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大谈他当兵时候的事,韩菲她爸和老爹三人只能老实听着。   后来在外公拉得一首畅快的二胡曲下,韩菲出来了,穿着一身大红的古装旗袍,更衬托出伊人雪白的肤色,广袖飘逸,露出纤纤玉指,纤腰盈手可握,裙袂飘舞,胜似天仙下凡。   当哥把结婚戒指套在韩菲手上时,一向淡定的韩菲终于哭了。看得我一把老泪终于感动得落下来了。   后来,韩菲考了教师资格证,在镇上中学当历史老师。   怎么看我都是家里最闲了,哦,还有我那古怪的外公。终于有一天,外公老家村长来请他回去,据说是要商量把外公老家周围改建成红色旅游区,也请外公回去镇镇,给来参观的学生讲讲革命故事。   外公最爱给人讲老故事了,一听这话他二话不说马上答应了村长的请求,收拾完行李第二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拉上了我。   于是当外公搬着张老旧的太师椅坐在一群小学生面前,讲老故事讲得津津有味时,我坐在边上郁闷地望天。   这种日子过了有段时间,突然有一天,我看天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蜘蛛在慢慢地编着它的网,十分艰辛。   我不由顿悟:娘啊,自我毕业,都快两年了,到现在我都没有工作!   后来我妈打电话过来,先是问候几下,又貌似不经意地提到楚武英在他爸开的公司里混得不错,说啥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品德良善,长得又俊,然后隐隐表达了她和楚武英他妈欲结成亲家的心愿。   我立马挂了电话。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闯闯!   我认识的人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到现在,我只知道楚武英毕业后去他爸开的公司工作。韩菲和我哥结了婚,听老妈说韩菲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出怀孕了,差点没把我哥乐坏了。大宝则在继续她的家庭主妇生涯,跟她家老孟和女儿过得有滋有味的。   还有庄子阍。   哦,还有李宜,我曾经想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如今竟然找上了我。   事情是这样的,正当我正四处打听工作的时候,久久没联系的李宜打电话来。   先是问候了几句,然后她问我最近在干什么,我说没干什么,正在找工作。   电话那边的她听了这话,长长的“哦”了一声,说了一句:“我这儿正好有份工作,简直是为你量身定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的语气,总感觉她有什么阴谋。   我问:“啥工作?”   “看门的。”   我:“……” ☆、第十五章、流年且带少年愁(二)   只听李宜接着一句:“一个月五千,包吃包住。”   一个月五千?   “大姐你开玩笑吧?”   “不骗你,实话跟你说吧,我有个同事在这里开了家石头收藏馆,他一年前跑去国外总部工作了,回不回来全看他心情,他拜托我帮他打理石头馆,后来我一忙了,把事忘了,拖到了现在,昨晚我想到这事时,良心突然隐隐作痛,于是我下定决心,找个人来打理下。”   好想问她啥时说话这幅德性,但是我忍了。   我想了想,忍不住问她:“弱弱地问一句,他既然出国了,回不回来要看他心情,那他为啥不把石头馆关了,毕竟一般人对石头都没什么兴趣,说白了就是纯烧钱呐。”   “收藏馆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但最重要的还是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我二话也不说了:“我去。”   我跟外公说了我找到工作了,他一听却立刻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妈要我好好看住你,说是要等武英那小子过几天回家去,让我带你回去相亲。”   我大惊:“楚武英不是这两年都没回家吗?”   “你妈说,武英他妈要装病骗他回去。”   我沉默了,外公见我不对劲,眼珠子瞟来瞟去,犹豫再三才告诉我:“其实这事你妈前几天就告诉我了,现在这个时候楚武英可能在家里了,等你妈来电话我们就回去,你也别想多了,你妈都是为你好啊!”   娘啊,这么坑女儿的,我果然是充话费倒贴的!   面对这个情况我该怎么办?我隐藏多年的才智与节操能帮助我脱险吗?   啊,有了。   我阴森地望向外公,待他惊恐地看着我时,我冷笑道:“外公,好好保重身体。”   我冲进房间,把我所有的财产都塞进背包里,冲出了家门,身后外公不停地冲我叫喊:“阿呆快回来啊,阿呆--别忘了带点特产回来啊!”   等我跳上前往李宜所在城市的火车后,老妈才打电话来。   我接起电话,老妈便劈头盖脸地发飙:“你个死丫头,竟然敢给我逃,我劝你赶快给我回来,不然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哎呀大姐来不及了,我已经上火车了,不好意思让火车为我一个人停啊,大姐,喂,大姐头你听得到吗……”我挂了电话。   我感觉老妈现在肯定气炸了,但除了这招先斩后奏,我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还是过几天再打给她吧。   我叹了口气,转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绵延不断的丘陵,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低矮的房子,远处高楼密布的城市。   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喉咙,心没来由的悸动。这种感觉在我刚上大学的那几天也有过。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自立,就像是自己撑起一个家,很害怕。但就这样退缩了,要是我回去了面临的却是比这更让人害怕的东西——老妈的拳头。   到站了。我随人流出站门,站在角落等着李宜来接我。我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时有个穿着时尚,戴着墨镜的女人径直朝我走来。   哇,是我眼花了吗,我仿佛看见她周围环绕着女强人的光圈。   她走到我面前,脱下了墨镜,露出一张打扮精致的脸。   我看了几眼,不确定地开口:“李宜?”   她看着我不说话,突然就红了眼眶,估计是想到以前了。少顷,她才抹了一下眼下,娇媚地笑了笑,轻启朱唇便是:“阿呆,你混得不怎么样啊。”   唉。   后来李宜开车带我去一家装饰风雅的西餐厅吃晚餐,一坐下她就熟练地点这点那。点完餐之后,她安静地坐着,打量我许久才说道:“这么说,你这两年都呆在家吗?”   我点头。   “没干什么?”   我又点头。   看她弯起嘴角,眼珠子上下扫了我一眼,不乏带着鄙夷地对我说:“当初读得那么好,现在看来也没啥用。”   我很想反驳,但无奈我混得惨是事实,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   “行了,我也不损你了,”只听她接着语带欣慰的一句,“真是天助我也。”   “啥?”   “没,我月老上身了。”   我惊疑地打量她,她不满地撇嘴:“干嘛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我?好啦,来说说正事。”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给我,说道:“这张卡是我那个同事给我的,到月的时候你在里面取工资就行,当然也别傻得只取工钱,生活费也从这里面拿,至于工作和住的地方,就在这边,等下我带你去。”   我望向窗外,这里似乎是老城区,外边都是有些年代的楼房,但八成都像这个西餐厅一样,外表不中看,里边却是装饰精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很有秩序,这儿的地价可能不比市中心便宜到哪去。   “别看这里楼房老旧,虽然挂名老城区,但这里是这所大城市中有名的富人区,教育出游设施一应俱全,治安还相当不错。”李宜说着的时候,点的菜来了,一看那菜色,少说这一顿也得花个两三百。我心想这姑娘是真心混得不错,当即就决定以后跟着她混,肯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吃完饭后,李宜带我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拐到一条宽敞的大道上,入眼的第一家是只有一层的铺面,玻璃门上贴着“石头收藏馆”几个蓝色字体。大道下去一整条竟然是步行街,吃的、穿的让人眼花缭乱。收藏馆就处在十字路口的一角,对面是一个公园,有不少大爷大妈在里边跳广场舞,下象棋。   李宜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门,我跟着她走了进去,入眼的事物让我的小心肝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装饰宽敞简洁,摆设基本成一个“回”字形,除了一边放着个大柜台和设了一个厕所外,其它沿墙置着展览柜,里边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房子正中央的展览柜组成一个四方形,里面竟然有介绍陈列的是什么石头,其中有一颗叫做草花石,这种石头我知道,很有经济和收藏价值,这么大一颗绝对能买个好价钱。   看了大概半个钟头,我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李宜离开,走过步行街,搭了两站公车,来到了一个整洁干净的小区,一排排全新的别墅,样式各异。   绕来绕去绕了好久,李宜最终带我来到一栋二层别墅前,用电子卡开了门。还别说,别墅外看着挺气派,里边倒是挺简约,淡雅朴实,墙上还挂了几幅水墨画,家具都被布盖住,上面还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娘啊,不对劲啊,李宜让我一个打工的住这么好的房子……我闻到了阴谋。   我上下打量李宜,她一头雾水,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问:“你,不会是贩买人口的干活吧?”   “啥?”   “一份看门外加保洁的工作,拿到的工资却不少,还能免费住这种房子,我总感觉很不可思异啊。”   李宜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房子也是我那同事的,这么空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让你住下。”   “这样不好吧?”   “放心,他在国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即使回来了他也不会介意你住这儿,因为是你。”   什么鬼?   “你那同事什么来头?”我不禁问。   “也没啥来头,就是个聪明人,从普通的职员晋升到公司骨干,再被委以重任,调到海外总公司,不过一年时间。”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头,“话说你为啥到现在都找不到电源总闸呢?”   李宜没好气地回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那小子啥也不交代清楚,哦顺便说一下,我跟我那同事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认识时间久,但平时不常来往,你可别误会。”   什么东西,我要误会啥?这年头的人说话都是这么让人费解的吗?   后来李宜接到了个电话,听她甜言蜜语地谈话一准就是男朋友打来的。最后她抛下一句“有事打电话”就走了,独留我一个人傻傻地待在安静的大房子里。   找到电源总闸后,我开了灯,房里顿时亮堂了很多。我先寻了下厨房,锅碗瓢盆都有,虽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还是有点新过头了,如果不是主人有洁癖所以清洗得特别干净,我还真想说这些东西好像从来没被用过。而等我看到大理石桌角落的一叠厚厚的外卖名片,以及储物柜和冰箱里一大堆过期的泡面和速食饼干时,我才真的确定这些东西都未曾没用过,心想真为它们感到不值,身为锅碗瓢盆,却只被耻辱地当成摆设。   我又大致逛了逛,要不是一楼主房的衣柜里挂有几件男性衣服,书房里有一架子书,我还真以为这地方没人住过。听李宜的意思倒真是有一年时间没人住了。   楼上楼下我大致逛了一下,基本可以确认这房的主人如果不是单身汉,那就是他媳妇太不会过日子了。偌大的房子,空房间有几间,里面还啥都没有,唯一的床在一楼主房。啧啧,这么气派的房子,却不能被物尽其用,我仿佛深深感受到房房蒙受的耻辱啊。   我往沙发上一坐,柔软的触觉顿时勾出了我一天的疲惫。我呆呆地坐着,无语地看着面前的电视机。   最大的耻辱来了。要是电视机能动,它可能自己切腹自尽不下一百遍了。   眼前的电视机仍被气泡垫包住,旁边还放着相应的设备。买这么大的电视竟然动都没动过,罪恶啊。   我起身,照着说明书,捣鼓了半个钟头,尔后我舒心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台,看到最后也觉得没意思,索性换到一个播养生的一个节目,我拿出手机来,继续看还没看完的《我的奶娘是我妈》,这剧不容易,从我高三那个暑假起到现在,播了都六年了,一星期一集,差不多有三百多集了,主人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奶娘是他妈。   看了一会儿,老妈突然来了电话,一接起来她就像射子弹一样不停歇地说说说,其主题不外乎是让我乖乖回家。   等我妈说累了,我才能说上话:“大姐头,我不回去。”   老妈一听没好气道:“不回来?你在外边能干啥?”   “工作啊,”我说,“妈,我不能一辈子都被你们护着,信我一回,我能好好过。”   许久,我妈才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嗯,以后多打电话回家就行。   我继续看电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在沙发上,醒来时已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电视声,好在屋子亮堂,我也没那么害怕了。我收拾下行李,发现生活用具都还没买,带的钱也不多,只能又待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天亮。   天一亮,我便出了门,带着李宜给我的□□去取款机取钱。当我看到电子屏上显示卡里竟然有六位数的金额时,我有种想卷款走人的冲动。无奈良心隐隐作痛,我只好取出一定的生活费,开始规划生活。   我抬头看天,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呆:娘啊我撞上好事了。 某无节操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哦,是吗? 剧透君:下一章美人归来哦~ ☆、第十六章、花落时节故人归   自打在石头馆里当个看门人,我就开始堕落了。既没有人管着我,而且一天下来,半个来参观的人影都没有的情况都是常事。于是我咬咬牙,破费买了一把躺椅放在大柜台里,每天九点来开门后,我就往椅子上这么一躺,躺到昏天暗地,嘴馋了就锁门沿着步行街走下去,吃份臭豆腐,来个肉夹馍,再点碗红烧牛肉面,吃饱喝足后我也没那么快回去,而是过去公园那边看老大爷下棋,跟大妈聊聊天。   时间差不多了我就搭一站公交到市场买菜。一日三餐我不敢落下,读书那会有段时间,老妈总得去帮老爹的忙,外公回老家探亲,哥又在外地读书,家里没人做饭,所以我带着狗娃一日三顿吃起了泡面,坚持了大概半个月,狗娃吃面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我就吐了,看着吐在地上一条条还没消化的面条我发誓一定要学会做饭给自己吃,怎么也不能过得这么狼狈。   买完菜后天色也完了,我告诉自己现在也该下班了就不回石头馆了吧,所以我又搭公交回家去了,自我感觉任性到不行。   李宜知道我的生活后直骂我没出息:“净买那些五块钱玩意,有没有点志气?反正生活费有人帮你出,你替他省着干啥?任性点,跟我来。”   于是乎李小姐带着我又逛了遍步行街,专挑名牌店进去,拿着些没几块布料但价格贵到要死的衣服在我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最后纤手一伸,让我乖乖地拿出她同事的□□,往付款机上这么一刷,去了不少钱,李小姐眉头都不皱一下,我都替她同事感到心疼。然后又去高档咖啡厅里点了十几个小巧中看出奇贵的蛋糕打包带走,还是刷李小姐同事的□□。   这样一天下去,钱似流水匆匆花完,简直让人触目惊心,我拿着卡的手忍不住抖啊抖,李小姐就在边上说风凉话:“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手抖得多厉害也没用,不要出声,我打个电话给我那个同事。”说着她还把我推得远远的,李小姐你就不会出去打吗?   “外边冷,不想出去,”没想李小姐突然说了这句话,又见她打通电话就说:“我是李宜,废话不多说,一年前你托我找人看管石头馆后,我又找人重新装修了一下石头馆,花了不少钱,卡号你还记得吧?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看了傻眼的我,妩媚一笑:“是不是觉得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很美?”   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啊,当初多么骄傲美好的女孩子哪去了?   后来李宜也没带我血购了,不过她倒时常来石头馆抢我的躺椅,一躺下还许久不动,跟我谈些有的没的,说她跟她男朋友分了,她又看上了他们公司里新来的一个帅气实习员,完全不顾我鄙视的眼神,自己说个痛快,饿了就叫外卖。   好几次我都想问她混得这么闲贵公司知道吗?不过后来她打了几次电话,吩咐人去机场接个贵客到哪个高级酒店入住,去哪里接个谈生意的人到公司来,公司聚会去哪开,怎么开,我才知道她是个悠闲的公关部老大,问她是不是她也坦承地点头,说是:“老大谈不上,顶多老二,跟我们那公司合作的很多都是国际人士,对中国文化挺感兴趣,恰好我学的是历史专业,懂点英语,头脑还算灵活,所以混得还不错,不过这工作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比如你,我听大宝说过你的英语水平简直无法直视。”   我去,李小姐不挑我的刺不行吗,我起码还顺利毕业了。   就我观察,李小姐在工作方面处理得游刃有余,感情方面也从不拖泥带水,整个人活得那叫一个悠哉,可以说啥烦心事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这么一个悠哉的人儿每次跟她那个开石头馆的同事通话她总会气得跳脚?   很奇怪的事,是李宜每次来石头馆找我时,无论时间多不应时,她总会固定打个电话去骚扰她同事,骚扰内容无非是“你真的不回来,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吧”,“回来包你不后悔,不回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个没良心的,真打算在资本主义世界过了?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李宜说:“大姐,喜欢就破费买张机票追去国外,别磨磨蹭蹭蹭蹭磨磨……”我话音没落,李宜一记脑壳就往我头上敲,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更奇怪的事,是李宜每次跟她同事通话时,总是威胁我不要出声,可怜我这基层老百姓只能含泪答应,但通话次数多了,我就不小心地犯错了。   那是初冬的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天冷,李宜跟我就点了两份加了辣椒的炸酱面和热腾腾的酸菜鱼的外卖。外卖送来了,可只送了一份炸酱面,送外卖的大哥说送错了,但是店铺离这远,问我们能不能就一份炸酱面跟酸菜鱼将就。我回头将外卖大哥的话复述给李宜听,刚好李宜在通电话,听不见我的话,于是我又提高了音量:“李宜,只有一份炸酱面可以吗?”   结果李宜听见我的话惊得跳了起来,马上挂了电话,跑过来一脸哀怨地打我还一直说:“你为什么出声为什么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我被她软绵绵的拳头打了将近一分钟后,我说先暂停一下,就拿钱付给已经傻掉站在一边的外卖大哥。目送外卖大哥头也不回地骑着电瓶车走了,我刚想问李宜怎么回事,她手机铃声就响了,只见她惨叫一声“完了”,尔后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啥?没有,你听错了,真的听错了,她怎么可能在我身边?啊,我还有事,先挂了,拜拜!”   有点不对劲。   我问李宜:“你那同事不会认识我吧?”而且还十分有可能跟我有仇,要不李宜咋老不让我出声呢?   只见李宜先是抬眼看了我一下,无力地抬抬手:“你想多了。”   后来我也没想那么多了,没过几天,这事就真相大白了。   冬天来了,万物沉睡,这人的困劲又犯了。等我又拿小刷子把展览柜里的石头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后,我困意就犯了,天气又冷,好在我机敏地带了张被单到石头馆来,于是我锁了门,往躺椅上这么一睡,就睡了过去,睡得不沉,依稀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我瑟缩了一下。又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有个人走了过来,站定在我身边的大柜台外。   肯定是李宜,这姑娘越来越不像话了,朝气蓬勃的早上就应该好好地上班,偏又跑来这偷闲了。   我一声困意:“李小姐,过分了啊,好好的早上就来我这偷人了?朕今天不招人……”   不对劲了,来人定在柜台外许久都没出声。   我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我就像中了魔似的,再也无法释怀。   娘啊,这不是庄子阍吗?   不会是我在做梦吧?我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庄子阍还是真实地站在柜台外看着我。我吓得跳了起来站在躺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干嘛要站在躺椅上啊。   来人是许久不见的故人,穿着精致墨黑的西装革履,衬托出修长清瘦的身材,少了一分记忆中的青涩,多了一分精锐的成熟,还有干净优雅的气质,白皙的肤色黑了一些,俊秀的面容上依然是温和的微笑。嗯,果然祸水还是那个祸水。   只见“祸水”轻轻开口对我说:“阿呆,下来吧。”   我听话地扶着柜台下来,把掉在地上的被单捡起放到椅上,走出柜台外,挠挠头,心想问庄子阍的事情多了,关于他哪来的钥匙进来的?我明明有锁门的啊,还有,他来这干啥,这么些年他都去哪混?我心里这么想,然而出口还是老套地:“哎呀,这不是子阍嘛,真巧!”   庄子阍笑着回道:“嗯,好巧,你在这里工作?”   我说:“是啊,朋友介绍的,话说你怎么到这来?”   “我知道这个地方,所以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我说道,然后又因找不到话题,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我仰头看他,见他也看着我,白皙修长的手突然伸过来,在我头上拂了一下,似乎要压住我翘起的发丝。   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梳头了。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似乎也觉察到这动作有些不妥,于是收回了手背在后边,对我说:“很高兴在这见到你,我还有点事得走了,来日方长,再见了阿呆。”   我点头说好,看着他走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又坐下来胡思乱想,看样子他发展得不错,应该结婚了吧,跟郭校花吧,对了,也没留下联系号码,也没说他住哪,不会是以后来石头馆叙旧吧?不成,万一哪天我吃着臭豆腐啃着烤玉米的时候他走进来了,那我淑女形象岂不荡然无存,多没面子。不过他刚才说的是“再见”,这词我知道,一般情况下道别都用“拜拜”,而说了“再见”后,少则两三月,多则三五年都见不到人。   果不其然,整整一个月,我都没见到庄子阍的人影,也不知道他当初来石头馆干啥。   得,有些人终究是过客。   我摇了摇头,想着今晚要吃啥好,李宜就进来了,我忙故作诧异地对她说:“哟,稀客啊,将近一个月不见你踪影,我还犹豫要不要报警呢。”   李宜叹气:“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都快要累死了,走开,我要躺一会儿。”   我起身,把躺椅让给李宜,见她确实脸色憔悴,一脸疲惫,我轻声问道:“怎么,你这么忙吗?”   李宜边打呵欠边回道:“跨部门帮忙,国外总部突然忙得不可开交,就分配了一些项目给我们也让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天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都要崩溃了,幸亏终于忙完了,公司放我们两天假,我这才赶过来,看你尸体腐败到哪种程度。”   我打了李宜一下:“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你吃饭不?”   “吃,快饿疯了,我要吃炸酱面和酸菜鱼。”   等外卖送来了,李小姐蹭地就爬起来,抓起一份炸酱面就大块朵颐起来。我说:“喝点汤,吃饱点,好上路。”   她瞪了我一眼,腮帮鼓得满满的,正要张开嘴,我就赶紧道歉让她不要说话,怕她说话嘴里的食物就喷了出来,遭殃的就是坐她面前的我了。   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她突然问我:“这阵子庄子阍找过你没?”   我诧异:“你怎么问我这个?”   “你就说他有没有来过。”   我说:“有是有,一个月前突然就来石头馆,没待多久就走了,都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我明明记得我锁了门的。”   不对,“你怎么突然就说起庄子阍了?”我疑惑地望着李宜,见她一脸神秘,有个念头刷地出现在我脑海里,“慢着,你那同事不会是庄子阍吧?”   还没等李宜回答,我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人家庄子阍挺聪明的,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烧钱开个石头馆。”   “就是嘛,”李宜突然感慨道,“阿呆啊,姐姐我希望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抓住身边人,不要再这么糊涂啦。”   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李宜:“您的意思是……”   “打住,你那什么眼神?我卖人不卖身,身边人也不是指我,不久以后你就会知道。”   我听着一头雾水,再追问李宜,她也不肯细说了,只是吃饱喝足之后,又回到躺椅上睡觉。   我还来不及对她说我要下班了,就听她呼噜声都出来了,看来真是累坏了。   我叹气,只能守在一边,啥事也不干,静静地发呆,静静地又产生困意,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这次我睡得很沉,梦见了过去,梦见了庄子阍。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君又来:下章有喜糖,嘿嘿嘿 ☆、第十七章、腊月春意自心来   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七点半,这可不行了,我这辈子都没上过超六点的班,怎么能逾矩?   于是我果断摇醒了李宜,把不情不愿的她推走,锁上门就回家。   回家时已经八点了,我早已饥肠辘辘,在玄关快速换完拖鞋,把脱下来的运动鞋跟一双男士皮鞋挨在一起后,我就拐去厨房,一进去就闻到一阵细微的香味,见石台面上无端放着一个鼓鼓的纸袋,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烤鸡,在灯光的照射下酥脆的表皮还泛着油光,香味扑鼻,手指还能感收到美好的热意。   不对劲,话说回来,玄关那的男士皮鞋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客厅沙发上躺着的不明人状物体是啥!   我随手抄起一个平底锅,小心翼翼地走近沙发,只见沙发上果真躺着一个人,那人因沙发容不下他的身高,只能曲着腿侧着身睡觉,身上雪白的长袖衬衫微微有褶皱,弧度完美的侧脸美得摄人心魂,细碎的刘海在闭着的眼上散下丝丝阴影,眼下隐约有青黑的眼圈,好看的薄唇微微张开,呼吸轻微规律。   我看了许久,终于放下平底锅,拿起披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轻轻地为他披上,然后我走出家门,在门口打了个电话给李宜,她一接起来我就忍不住吼她:“坑人呢,你同事就是庄子阍对吧?”   没想到李宜语带惊诧:“是啊,你不知道啊?”那语气真是怎么听都觉得是装出来的。   我说:“我当然不知道,你都不跟我说你同事是他。”   李宜无辜道:“你又没问我,怎么,他回来了?”   我说:“回来了,正躺沙发上睡觉,说起这个,我能不能先搬去你那边住几天,一来是他原来的房间被我占了,我得把房间还给人家不是,二来我跟庄小弟有点过节,仔细想想住他家实在不妥当,万一他媳妇也回来那就尴尬了。什么,你同意我搬去跟你住?好,我现在就去打包。”   “慢着!郭阿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同意了?你觉得人家一来你就走这样合适吗?屁大的过节,你所说的过节完全不成立,再说,你不要污了人家的名声,他还名草没主呢,哪来的媳妇,你真搬来了,没了巴结的机会,他分分钟把石头馆关了的时候,你分分钟失业啊。还有……喂,喂,阿呆,你听得到吗?我,没,信,号,啦……”末了,电话那头还自己人工发出“嘟嘟”的声音。   我痛心疾首地捶胸。我这都交的是什么朋友。   叹了口气,我转身进门,定睛一看,又吓得往后一跳,只见庄子阍不知何时醒来,正披着外套,赤脚站在玄关那安静地看着我。   娘啊,他不冷吗?不对,这不是重点。他不会是听到我说的话了吧?真要听到了那可就尴尬了。   要不要转身就跑?不行,天冷,这个时候还出去那真对不起自己,何况钱包落在屋里了,不然我还能躲进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大快朵颐,真是失策。   又或者我该说些啥来补救,说哎呀好巧你也住这儿?   结果我还是尴尬了。正当我俩大眼瞪小眼,清清静静,不知道说啥时,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虽然没有震耳欲聋的那种夸张效果,自我感觉声音很小,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庄小弟还是不客气地嘴角扬了扬。   我傻傻地呵呵笑了,只听庄子阍轻轻说道:“进来吧,外边冷。”   趁着庄子阍转身,我赶紧拾起地上的平底锅,蹑脚进厨房,拿出冰箱里所剩不多的蔬菜,勉强炒了一盘菜,又把烤鸡装到盘子里,届时庄小弟又变戏法地拿出两罐饮料,原来是酸甜的苹果醋,配着菜吃正好。   仍是没人出声,但坐在一个极漂亮的人面前不顾形象地啃着鸡翅膀时,我早已看破了尴尬,蹭蹭嘴上的油,我不厚道地想,反正恶心的是别人。   吃饱喝足之后,庄子阍进了主房隔壁的客房收拾行李,说是他仍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再打理一下客房。我就不好意思了:“还是你睡主房吧,本来就是你的房间呢。”   只见庄子阍垂眸,淡淡地问我:“阿呆,你怕我吗?”   “我总以为,你怕着我,所以才这么疏离。”   我一愣,看到庄子阍脸上没什么表情,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回道:“怎么会!怕你干什么,你要是不要,那我真去你房间睡觉了。”   庄子阍笑了:“那就好,不用跟我客气,晚安。”   我也道晚安,见他嘴角都扬着清雅的笑,我陷入沉思,感觉他笑得活像是得逞了什么。   又想着,李宜说得没错,庄子阍是我老板,是老板就得讨好,这是保证我这等基层百姓不失业的关键。   于是第二天六点整,我就起床,顶着冷风跑到外边小商店买菜,我打算给我尊敬的老板做一锅热腾腾带有无限崇高敬意的香菇玉米鸡肉粥。平生动作第一次温柔到令人发指,我小心翼翼地做饭,到最后还是抵不过清新的粥香,粥快熬完时我就看见老板从被窝里出来了,灰白宽厚的家居服在他身上散发着温和的柔意,他伸了个懒腰,微扬的侧脸顺着下颚至锁骨窝处形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老板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锅里的粥,又抬头面带惊艳地看了我一眼。   等粥煮好了,我舀了一碗给庄子阍,他吃了一口粥,嘴角顿时勾起温柔的笑:“真好吃。”   我赶紧挺直腰板,得意洋洋。   吃完早餐,才刚过七点,我就对庄子阍说:“额,我去石头馆啦,你好好休息。”   “我跟你去。”庄子阍说道,只见他进房间拿了件毛呢大衣穿上,“走吧。”   老板要亲自去监督?这怎么行。我正要委婉地拦住他,他却阔步先行,等离家有点距离的时候他才慢下来跟我一起走,真怀疑他是故意的。   一路上有许多人对庄子阍频频侧目,我就要怪他长得太不大众了,走在他旁边觉得压力甚大。只能加快脚步,没想他腿长,跨个两三步就轻易地追上我,到石头馆隔壁的公园那,我远远看见几个大爷大妈围在那下棋聊天。我心一咯噔,立马弯下腰来,不经大脑我就对庄子阍低声道:“庄小弟,江湖救急,快掩护我走过去!”   没想还是被一个眼力好的老大爷瞅见了,像招魂似的冲我挥手:“唉,小郭啊,猫着腰干啥,快过来杀一盘,老马这老头太嚣张了!”   老大爷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人也是纷纷地喊我过去。我抬头瞟了一眼庄子阍,见他一脸平常,但嘴角挂着一种发现有趣事物的笑意。我总感觉得做点什么。   我赶紧走上前去,笑嘻嘻地对跟我打招呼的大爷大娘说道:“大哥大姐早啊,我这正要去上班呢,就不叨扰您们了,您们继续哈。”   谁知我话音刚落,就有一位不给面子的马大爷来打岔:“小郭你没事吧,平日里你十点都没去石头馆开个门,今儿怎么就得这么虚了?”   孙大爷也来参了一脚:“对啊,要不是你亲口说你在对面那个放石头的地方上班,我真不知道你是去那干啥玩意。”   还来个张大爷补了一刀:“就是,小郭啊,你这工作虽然清闲,但还是得小心点呐,万一哪天你老板来个突击检查,那就大发喽,罪恶的资本家可不理你死活的。”   我噎了一下,都没脸回头看“罪恶的资本家”脸上是啥表情了,心里只想挖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   偏偏这时又有一眼尖的张大娘见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庄子阍还站着不走,这才反应过来他跟我是一道的,眼睛瞬间噌地放光,立刻就来了精神:“哟,你还带了对象来了,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唉呀确实是个俊小伙呐,小郭你这眼光不错呐!”孙大娘也摸着嘴笑眯眯地咐和道。随后大娘们竟向庄子阍围了过来,个个眉开眼笑,媒婆上身,问庄子阍:“小伙子多大啦,咋认识小郭的?唉呀真可惜了我家孙女咋没这运气碰上你呢!”大爷们则在旁边对庄子阍赞赏地点点头。   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我嘴角不由抽了抽,终于在庄子阍正欲作回答时忍不住幽幽开口说了句:“各位,这小伙子是我老板来着。”   鸦雀无声。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马大爷强行圆场:“哟,原来是小郭的老板呐,看你面相就是一表人才,人中翘楚,肯定是个有作为的领导,这不,小郭同志在你的英明指导下,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寒风酷暑,鸡鸣第一声她就来上班,搭着深夜公交末班回家,兢兢业业,是个可深造不可被炒的好员工啊!”   大爷啊您这是天天蹲点看我上班下班吗?不带这么圆场的……   “是啊。”“就是啊。”我的头随着众人勉强的附和声不断往下低。   “我知道的,小郭她,还下得一手好棋呢。”庄子阍突然回了这么一句话。   马大爷立马赞同地点头:“对对,就是这样!众生平等,这容貌上过不去,上天总会赋予人们别的优势,阿呆她下棋确实是有功夫的。小伙子可会下棋?呵,甚好,坐下跟我杀一盘吧?”   庄子阍也不客气推脱,笑着便坐到马大爷对面,边上的张大爷插话道:“老马该让就让哈,知你棋艺高超,可不能让小伙子在姑娘面前丢了脸呐。”   “我知道,我自会斟酌。”说着,马大爷还咧嘴露出阴森的笑,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马大爷脸上的奸笑就挂不住了,开始严肃,后来慌张,最后是兵败如山倒的不甘,他还抬头颇有意味地看了庄子阍一眼。庄小弟全程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   我看了看棋盘,最后竟是两人打成了平手。庄子阍对马大爷礼貌性地说道:“承让了前辈。”   边上张大爷呵地一笑,斜睇我一眼,若无其事地对庄子阍说:“你这棋法,跟小郭挺像的啊。”   此话一落,众人又像是知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了然的眼光在我跟庄子阍身上游移。   趁这越描越黑的势头,我赶紧告辞,拉上庄子阍就走。其实倒也不介意他们误会,毕竟活到现在我都没跟哪个男的扯上比革命友谊更升华的关系,不得不说很憋屈,所以我巴不得别人误会。只是庄子阍总但笑不语,我以为他不愿意的。   只是单纯来石头馆参观。   于是一进石头馆里,我赶紧溜到大柜台里把躺椅上堆着的被单藏起来,把桌上开封了还没吃完的零食扫到柜子里,我抬头,见庄子阍正沿着展览柜看那些奇珍异石,压根没有注意我的小动作,不由松了口气,好歹这些平日里我懒散的证据领导是看不见了。我凑上前去,不禁背上冷汗直冒,原来平日我闲得无聊,就上网查柜子里怪石的名称,写在普通的白纸上,未了还自编一段小故事配上,什么女祸补天用剩的五彩石,青藏高原地下三千米挖出来的石中玉,秦始皇他老人家睡觉时抱着的陨石蛋,要多扯有多扯,这还不算,仗着平日里没啥人来参观,我还把写完的白纸挨着对应的石头放进展览柜里,如今看来真拉低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正当我深深懊悔自己做的事时,领导庄小弟非但不恼,反而专看放着的白纸,却问了我好几种石头的来头,我正经答复,末了他才轻声说:“是这样啊,你懂得真多。”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会儿我才回过味来,这石头馆是他开的,里边的石头是他收来的,这其中不乏一些价值高的奇石,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石头的来历。难不成他是故意找话跟我聊?   我看着庄子阍,见他正擒着笑看其中一张白纸,我定睛一看那白纸,差点被自己雷倒。那是一块晶莹的卵石,透着幽幽的绿光,边上的小故事配着是:该石是从葫芦娃里边蛇精的那柄玉如意上抠下来的,价值连城,不要两块九,只要两块八,两块八,你买不了吃亏,两块八,你买得了实惠。   我哆嗦着撤回柜台,又没事可干,只能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会儿搬到这边,一会儿搬到那边,搬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我心累地抬头,见庄子阍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展览柜那里了。   见他看得专注,我便大着胆子偷窥他。   他确实消瘦了许多,即使穿着厚重的大衣,他看起来还是高高瘦瘦的。嗯,得补补了。估计他是真的很喜欢笑,就像现在他在看石头,嘴角还是微微地往上扬起,定格在那个好看的弧度,心情愉悦,仿佛是,很满足现状?   耳根不知为何渐渐发烫,见庄子阍走过来,我赶紧低头。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轻声问我。   “不久,大概三个,”话未说完,我突然想起他拜托李宜照看石头馆的事有一年多了,为了不拆台,我忙改口说,“额,一年多了,你一出国李宜就联系我了,呵呵。”   庄子阍扬了扬眉,似乎不忍拆穿,又问我:“毕业后呢?”   毕业后啊,我回道:“那会我外公身体不适,我在家里照顾他,后来我哥结婚了,跟我舍友韩菲,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听到这话,庄子阍含笑道:“我以前倒是时常在晚上见到你哥跟一个女生一起,沿着山腰的石板路,往历史系宿舍的方向走着。”   我诧异:“是吗?许是我哥送韩菲回宿舍吧。你晚上总出来打篮球啊?”   “是啊,那时混了个系篮球队,总得训练,不过也能忙里偷闲,偷懒看看夜色和过往的人呢,我记得那时你选的选修课总会拖到很晚才下课,你会在北大门那吃完饭后,叼着冰淇淋,慢悠悠地走回去。”   我惊讶地抬头看庄子阍,见他垂着眼似在回忆,我说:“哎呀这都被你看见了,可惜了,你那时要是喊我一声我还可以大方地给你舔一口冰淇淋呢。”   “呵,可惜了,当初我是该主动点的。”他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你还跟楚武英联系吗?”   我摇摇头:“没有,两年没见到他了,一点联系都没有。”   “你难过吗?”   我一愣,最后还是回答:“不难过,人为前途各奔东西,这是好事。”更何况我现在巴不得不见他,自老妈跟楚武英他妈达成亲家共识后,每次打电话,老妈还是总要不经意间透露一下楚武英的现状。好在韩菲现在怀孕,老妈的主要心思都放在她肚皮上了,我这才没被逼得要死要活的。   庄子阍笑了笑。待了一会儿,他就离开了。   后来李宜还打了个电话来,旁敲侧击地问我跟庄子阍生活得咋样。我说:“纯洁到不行,不过你吃醋就说嘛,你又不收留我,我还能咋办。”   李宜嚷道:“去,吃啥醋啊,他我还看不上呢。”   我惊讶:“都那副德性了你还看不上?”   “哪副啊?”   “就那副啊。”   “你绕啥圈子啊,”李宜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跟别人说了会话,又接着说,“就这么办,去吧皮卡丘。咳,说到哪了?额,我承认庄子阍那小子长了副好皮囊,但我就不好他这口了,外表斯文内里绝对闷骚,你自己喜欢你就上嘛。”   我一拍大腿:“自古斯文出闷骚,好兄弟,你我终于达成共识了!”   只听李宜噎了一声,又没好气地说:“姑娘,我这话你听错重点了吧。”   “什么话?”   “……” ☆、第十八章、天寒地凛心向暖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房子旁原本敞空的车库竟然停着一辆崭新小轿车,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后来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庄小弟的。   我围着它转了几圈,虽然不懂车,但看起来就知道它挺高档的,整车一点污渍都没有,银白色的车顶喷漆在灯光的照射下汇成了一个白色的晕圈。   庄子阍没在家。客房的门开着,里面多了一张铺好的床,原来他是回来收拾的。   等我差不多做好饭,庄子阍才回来,他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些日用品、几样水果和三大包薯片,那三大包薯片还是麻辣味的,甚得我心,饭后我赶紧拿了一包拆开,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连续剧。   庄子阍也坐了过来,懂行情地给我冲了一杯茶,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住在别人家还这么不客气,就把薯片往他面前一递,他笑着摇摇头:“我吃不了辣。”   哦,怪不得刚才吃饭时,一盘凉拌海带丝他愣是一筷子都没碰。   我便自己吃起薯片,过一会儿忍不住悄悄地缩起一只脚,见庄小弟没动静,又缩起另一只,整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很是舒服,就是坐没坐相,我因此时常被老妈骂上不了台面。见庄小弟没反应,我便大着胆,摸了摸有肉的肚子,心里感叹这日子过得着实滋润。   第二天庄小弟就去上班了,李宜还特意跑到石头馆来向我吐槽:“个姓庄的简直是死脑筋,虽然公司需要他,但是他再多放两天假能死吗?一来就顶了空位当了总经理,总经理啊我去,还配了个实力助理,被领导夸赞啥年轻有为,女同胞们见到他更是激动到不行,他不就是长得有点姿色嘛。”   “所以你嫉妒啦?”我斜睨李宜道,“李小姐,你要是平时多待在贵公司里,再多多努力,相信你也能升职加薪,出任高层,标配助理,完全不需要眼红嘛。”   李宜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去,我眼红啥?我也升职了,只是我那部长太没心没肺了,见庄子阍是旧识,助理薪酬比现在的高,工作方面又比现在的轻松,所以他果断地收拾东西上楼去当庄子阍的助理了。”   我问:“谁这么识时务,我认识吗?”   李宜说:“你当然认识,面无表情,口味独特,怕摊麻烦,还净惹上麻烦事。”   我大惊:“娘啊,社长刘三也在你们公司任职呢?”   李宜点了点头,我扬扬眉:“李小姐,这事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李宜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无辜地看着我:“怎么,我没跟你说过社长刘三原来是我们部门老大吗?”   我摇摇头,只见李宜拿起手机,点了几下,然后小声嘀咕着,然而我还是听到了:“副社杜三做菜好吃到令人发指,为防止阿呆知道后跟我抢杜三做给社长刘三的便当,不要跟阿呆说刘三是你老大……”   苍天啊,我这交得是什么朋友,这都啥跟啥啊。   李宜不自然地咳了一下:“那现在你知道了,就因为这事,老大的位子空了,我这老二就被调上去当老大了,加量不加价,以后工作可有的忙了。”   我问:“那你现在在这干啥?”   “珍惜最后的空闲时光啊,走,抄家伙,我们浪去。”   ……   各自都得上班后,我跟庄子阍就早餐跟晚上才能碰得着面。庄小弟确实挺拼的,双休日他还是照常上班,据李宜的话他们公司周末加班工资双倍,节假日再加一倍,可惜也是面对高层而言的,平时周末其他人都不需要去加班,为此李宜这个中层人士又是气得咬牙切齿,直骂黑心的资本家。   不过庄小弟看起来都这么忙了,连续几个晚上倒是都踩着点刚好回来跟我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后又一起缩在沙发上看连续剧。有时我还真有种错觉以为我俩是搭伴过日子的老夫老妻了,生活过得平淡如水,只不过最后睡觉都是各回各房。   想到这我就有种想把庄小弟扑倒办成真夫妻的冲动,想着怎么着都是我占了便宜,但转瞬间我又把这种冲动扼杀掉,毕竟吃他的住他的,怎么好意思再去强夺人家的清白?   因为主房里配带厕所,我被尿憋醒后通常就在里边解决,放完水后又觉得渴了,摸黑出房到厨房里倒水喝,睡眼迷蒙间我看见厨房的灯亮着,庄子阍也在那喝着水,见到我不知为何他拿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我满脑子困意也没想太多,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然后回房,安然地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我摸了摸柔软的肚子,一下子,我突然想起来了。   女同胞中公开的秘密,就是睡觉的时候不戴文胸,这样才健康,睡得更安稳。所以我也这样办了。赵大宝同志曾经说过我胸部发育还算正常。而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睡衣和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那模样……   那货没看见他没看见他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庄小弟起来吃早餐,神情自然,还跟我说天气预报今天有雨,要带伞,还要穿得暖和一点。   我点点头,不由吁了一口气。   搭公交去石头馆的路上,老妈还打了个电话来,先是表达她不敢相信我竟然起得这么早的极度讶异,最后才切入正题,问我啥时回家。   我掐指一算,离过年刚好只剩半个月。   老妈说:“你爸都要关铺子回家歇脚了,你许阿姨说过两天武英就要回家过年了,人家干大事的都比你早放假回家,你老板是不是人啊?”   我噎了一下,无奈道:“大姐,我老板不是人难道是鬼?这不要过年了嘛,他挺忙的,估计就忘了放我假,再说还有半个月,多数人都还没回家过年呢,要不这样吧我今晚就跟我老板说一下,争取尽快飞奔回家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老妈嗯哼一声,又说:“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老板长啥样啊,年龄跟你相仿吗?单身不,家里几亩田,地里几层房,有没有护照驾驶证港澳通行证?能帮人代购吗……”   敷衍两句我就挂了电话。这两天路上人流确实少了许多,很多人都背着行李坐车走了,光是整条步行街,就关了一大半的店铺了。估计这就是大城市的特点,平日车水马龙,非凡繁华,赶上春运,不过几日迁徙,马上就安静下来,夜晚寂静,行人寥寥,跟个空城似的。   所以我无限思念石头馆对街那外焦里嫩,麻辣喷香的“友朋臭豆腐”,可惜老板也回家过年了。   平日里很少人来参观石头馆,赶上春运,这下人更少了。吃完午饭,我索性关了石头馆,过马路去跟老大爷们切磋棋艺,听大娘们要置办哪些年货。   后来他们都聊到兴头上,我在一旁等对方下棋时,无所事事,就拿起一边的地方日报看了一下,这一看我是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只见头条是市长千金要嫁给本地一富家子弟,名媛好友齐来祝贺。头条还配置了一张几乎要占据整面报纸的图片,印刷清晰的图片上,春光得意的新娘子穿着漂亮华丽的白色婚纱,一边抱着新郎,一边用姣好的脸颊亲密地贴着她的女性朋友。   那个女性朋友身着柔软飘逸的露肩纱裙,柔和的亚麻色长发披到一边白皙光泽的肩上,绝美的脸上笑容甜美迷人,与底下闹腾的伴郎伴娘团相比,更显伊人岁月静好的美态。   “你看看这个姑娘,很漂亮对吧,她家在市里很有名呢,我儿子就在她家公司里上班呢。”边上的张大爷指着图片上的郭校花这样说道。   我点点头:“这样啊。”   “跟你老板倒是挺配,男才女貌的。”跟我对棋的马大爷顺了这句话。   我又点点头:“这样啊。”然后就万赖俱寂了。   我正奇怪怎么没声音了,抬头一看,吓得我棋子都掉地上了。只见众人眼带杀气,目光凶狠地瞪着马大爷。可怜马大爷还一脸迷茫,两三秒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脑门,义正辞严地说道:“胡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啥男才女貌?喜欢就追,自由婚配,谁再跟我讲那些个老旧的观念我跟谁急啊!”说着他还自顾自点头,用遣责的眼光扫视了四周,众人也跟着点头称好。   一盘棋还没下完,天就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湿冷湿冷的。冬至已过了几天,天色还是很快就暗了下来,下午三点钟的能见度逼进六点的夜晚,大爷大娘受不了冷空气,纷纷回家躲着,我也只能回到石头馆里,冻得牙关直颤,围着被单窝在躺椅上,听着外边的雨声渐大。   衣服还没捂热,李宜就打了个电话来,非要我去送伞,我哭笑不得:“拜托啊大姐,你自个站到窗口那瞅瞅,这么寒冷的天,还下着雨——我去,冰雹!”   鸽子蛋这么大的冰块像是几千把机关枪同时往地上扫射一样,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我特意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李宜听了之后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狠下心说道:“哎呀我不管我不管,你反正快点来,我有要事相告!”   有要事你就不会在电话里头说?   这话我还没说出口,李小姐是紧缠着不放硬要我去。我无奈叹气,问了地址之后,我就出了门,临行我一口气拿了六把折骨伞,一把自己撑,其它的都放进袋子里提着。   袋子里的五把伞都是李小姐平日里落在石头馆里的,对此我是真心佩服她的记性。这次把伞都还回去,顺便再教导两句“物价高雨伞贵姑娘要收好”。以后她要再敢落下,那就不能怪我抄家伙伺侯了。   我其实一直对李宜她们公司有着正常的好奇心,能立足于市中心又有海外总公司,还能把庄子阍留住,实力应该不会弱到那儿去。因此当我搭了公交转了地铁来到李宜他们公司门口时,天早已没有下冰雹,但天空中还是飘着微微斜雨。撑着伞,本有做心理准备的我还是被震撼到了:“娘啊什么世道,开个公司非得建这么高的楼吗?”   细数我是数不过来了,因为数到一半我眼睛就犯晕,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十层,虽然跟它周围动不动就百来层楼高的大厦相比是矮了些,但人家胜在占地面积大,光是门口就空出来一个半径百米的广场。广场中间还筑着一个大喷泉,喷泉前边置着一整块棱角分明的巨石,上边铸着几个硕大的金字:IMF集团。   等等,IMF不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吗,国际组织也开公司,还开到中国,不会是国企吧?是国企的话李宜真赚到了,将来退休了还有退休金可以拿呢。   我打了电话,让李宜速速到门口接驾,刚挂了电话,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在身边响起:“你怎么在这?”   我回头,不禁一僵,不久前才从报纸上看到的人如今楚楚动人地站在我面前,天蓝色背带羊毛连衣裙,外边套着一件韩版米色长风衣,一双至小腿肚的黑色高跟皮靴,红色雨伞的映衬下,显得她素颜的脸庞十分惊艳。   如此佳人,难怪啊,难怪楚武英会对她一见钟情,难怪蒋风会为她着迷,难怪庄子阍会回国到这个城市来。   要是她现在没冷着一张脸,那就更好看了。   见我没回答,她又问道:“是来找子阍的吗?”   我摇摇头:“我是来找朋友的。”   郭校花听了,冷冷一笑:“朋友?我听说你跟子阍住在一起,是吗?”   “是啊,怎么?”   她抿了抿嘴,又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老是缠着子阍有意思吗?”   我说:“承让,至少阿阍没嫌我烦,倒是你,没人送你回家吗?”   郭校花又冷下脸,用嘲讽的语气对我说:“有没有人送我回家和你有干系吗?你知道自己是哪根葱么,觉得自己配得上子阍?”   “我是人,不是葱,我配不配得上阿阍和你又有何干系?”我嗤笑,“郭小姐,大学里那点破事你我心知肚明,我没过问不代表我不记得,天色不早,你还是趁早回去吧,慢走不送。”   说着我转身就走,心里还在庆幸刚才忍住没说“我凶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要不肯定会降低我的威严。   听着身后鞋跟击打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这才放松下来,只觉得腿肚子直发软。   我对自己嘀咕:“娘啊,这么不争气,一开始就不该当好人。”   我刚拐过喷泉,就看见前边站着个很高的人,没有打伞,定睛一看,竟是庄子阍。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只见他脸上带着笑意,轻轻对我说:“李宜说你过来了,我来接你,刚到。”   刚到,那应该是没听到我跟郭校花的对话吧。   我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是来送伞的,送完就走。”   “进去坐会吧,等我处理完一些事,我们一起回家。”庄子阍说着,一只手便接过我手中的袋子,又接过我手中的雨伞,空出来的一只手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一鼓热意顿时传了过来。   “好冷。”他说。   我有种当了女主角的错觉。这时候要来点背景音乐那就美满了。   离门口不过百米的路程,却像是走了整整十公里的路一样漫长,到了门口看到保安诧异探究的眼神我又怯弱了,想抽回手却反被庄子阍紧紧握住。   一楼很空旷,只设了一个前台和几套沙发,但还是有些来往的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跟庄子阍。还有人一脸欣慰,像是见到自己闺女终于嫁人了,边笑边点头。   我拉住庄子阍,说:“我在这里等你好了,有李宜配着我。”   庄子阍看了我一会儿,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淡淡一笑:“好,那你等我。”   送走庄子阍,看着眼前的李小姐以及她藏在身后的伞,我嘴角不由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对李宜道:“来,李小姐请坐,鄙人还要问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九章、年末将至凡事来(一)   李宜娓娓道来。   原来是李宜看见郭校花上门找庄子阍,心里憋不下这口恶气,就以送伞为由,速速将我招来,想借我给郭校花来个下马威,照她的话就是:“她虽然出落的不错,可那又怎么样,你都那样了——”   我插嘴问:“哪样啊?”   李宜白了我一眼:“你几斤几两自己明白,就那样,庄子阍最后还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大惊:“什么鬼,搭伙吃饭就是在一起了?话说回来郭校花怎么知道我跟庄子阍搭伙吃饭?”   “当然是我说的呗,你是没看到她当时那幅表情啊,够我得意一年半载了。”   看着李宜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搭上她的肩,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你这样不行。”   李宜疑惑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行?”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长篇大论:“我冒着生命危险才来的这里,就为了满足你不平恒的小女生心态,可你知道,庄小弟跟郭校花相识多年,男才女貌的,不生点情愫出来那真对不起观众,所以呢,庄小弟为什么选择来这个城市工作,你应该清楚,人家不就图个久后重逢,再续前缘?你看不惯她,那也没办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会在你这掉链子。”   李宜听完我的话,表情怪异,就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好久才吐出一句话:“阿呆,你脑子烧坏了吧?”   “哎,你看看,我这才教育你,你又听不进去了,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我的意思是,人家小两口……”   “打住,”李宜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无奈,“郭阿呆,你还能再迟钝点吗?什么小两口,个姓庄的可单条筋的很,掉进坑里就爬不出来了,哪会跟郭柔美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挠了挠头,真想告诉李宜我听不懂,但最后一句我还是尝出了点味道:“等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什么意思?”   李宜惊讶地看着我:“你不知道?”   我摇摇头。   “咱平时都聊的是什么话题啊?”   “……母鸡,忘了。”   只见李宜揉着额头直叹气:“难怪你会误会。郭柔美已经结婚了。”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直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一年前的事了,跟象棋社里的蒋风,那婚礼可盛大了,地方日报都登出来了。”   蒋风跟郭校花,有点不敢相信。   我问李宜:“他俩怎么走到一起的?”   李宜耸了耸肩:“不知道,政治联姻吧,他们两个人的家庭背景都挺不错的。”   “那庄小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时候他才刚出国不久,都没回来参加婚礼,干嘛要等现在才回来跟郭柔美再续什么前缘?所以说一切都是你的个人联想,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你还好意思说得滔滔不绝。”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为了突出我的口才嘛。”   李宜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挺看不惯她的,不单单是她又有缠着庄子阍的趋势,还有她以前做的事情。”   见李宜看着我,我顿时知道了她指的是哪件事,只能干巴巴笑道:“您老真是一猜一个准。”   李宜哼地一声:“还用猜,打你被学校开除了,楚武英那小子就变了个样,不再缠着郭柔美,只顾着埋头苦读,他倒是个重情义的,在友谊跟爱情之间,他选择了你。”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回啥好。   “郭阿呆,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李宜最后轻轻地说,说得极轻淡,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错愕地看着她,见她不满地撇着嘴说道:“拜她所赐,本来去西北上大学的应该是我,竟被你抢了。”   “我去,这事你记到现在,有意思吗……咦,那不是社长刘三吗?”突然我看见社长刘三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大步流星地向我们走来。   李宜突然眼露贼光,我满脑子不解,只见刘三走到我们跟前,笑着打招呼:“阿呆,好久不见了。”   几年下来刘三好像什么也没变,只是换了发型,穿着正式,刚开始看着还有点不习惯。   然而见到旧人还是很高兴,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能点点头,压住情绪:“好久不见了,社长跟副社的婚房看完了?”   刘三笑着说:“看完了,相中了老家的一套房,风向得势,交通便利,交了首付,正在做下一步准备。不过工作需要,杜三跟我现在住在这里,她时常念叨起你,有时间过来坐坐啊。”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去看看杜三!”李宜突然激动地说道。   刘三挑了挑眉:“你?算了吧,你就是去蹭吃蹭喝的。”   李宜嚷道:“怎么能这么说,都是老乡,在外要互相关照才对,明天的便当……”   “女流氓,我都跑到楼上去了,你还惦记我的便当,都蹭了我多少回了?”   “这次我用钱买!”   “不是钱的问题。”   李宜突然拉住刘三的手臂,泪眼汪汪:“老乡,大哥,组织的好同志,给我便当吧,只要给口饭吃,要我干什么都行。”   “李小姐过了哈。”我凑近李宜身边嘀咕了这么一句,她却把我推开,继续演戏。   本以为刘三会无奈叹气,没想到他竟邪魅地笑了,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那好吧,等会你帮我复印点东西,不用多,也就一千份,再交给各部门,人手一份,公司上下人员都得有哦,剩下的就给你折纸飞机玩。只要你做得到,我回去就跟我老婆说给你也准备一份便当,如何?”   只见李小姐咬牙切齿,最后壮士扼腕般地重重点头:“我干!”   我当即发誓不吃到副社杜三做的饭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   后来我确实尝到了杜三的手艺后,虽然不像李宜那么夸张,吃的时候还开心得手舞足蹈,楚武英笑骂她没骨气。但饭菜确实是很可口。   心里胡乱想着,李宜似乎喜欢着杜三,也喜欢着刘三,像亲人一样的喜欢,像亲人一样地依赖着他们。所以在恍惚间,我仿佛也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怜惜与疼爱。   “当骄傲的王冠从头上掉下来时,我还是能抬起头来,面临一切,甘之如饴,因为,我找到了比王冠更珍贵的魔法豌豆。”   刘三说庄子阍快要下来了,就让我待在那等会儿,自己便带着李宜去拿复印资料了。   我只好坐在大厅里等着,,无所事事,看着人来人往都是着装时尚,气质干练的白领,忽然眼前一亮,我瞧见一个十分惹眼的男子从旋转门那走了进来,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清秀的脸庞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走路都带着一种强者的气势。   他的五官偏于立体,不像很多中国人都是宽和平的脸型那样,显得更有英气,与庄小弟气质不一,庄小弟看起来更偏于阴柔之美,颇有一种魏晋风度。我脑海里瞬间脑补了下庄小弟穿着银白长袍的样子,那画面,嘿嘿。   再看那男子,径直走到电梯那,迎面而来的人都恭敬地对他微微鞠躬道:“董事长好!”   哇,怪不得气场这么强,原来是幕后老大!他才几岁,看起来年纪可能跟我是同一代人。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等电梯下来,开门就是庄子阍,那幕后老大见到他,竟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   我明显听到身边女同胞们激动的抽气声,然后是小声的议论。听她们的话,原来那两人都是他们公司的风云人物,实力基友。   “什么实力基友,我听说董事长跟总经理是表兄弟来着。”甲女说道。   我一愣,本想继续听下去,没想到她们却转了话题:“快看,总经理向我们走来啦,好激动好激动!”   一听这话,我本能地快步往外走,到门口等庄子阍。   外边比大厅里要冷得多了,一阵风吹来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没站定庄子阍就走了过来,抿着淡薄的嘴唇,似乎有点委屈。   估计是不喜天气太冷了吧,于是我赶紧对他道:“先去市场买菜,咱今晚就吃火锅吧。”天冷的时候吃热腾腾的火锅最好了。   果然,庄子阍一听就恢复了精神,笑了笑说:“好,咱去市场买菜。”   买菜有啥好乐的,实在搞不懂庄小弟为啥给我当人力工,一路还噙着笑。   我做人有个妙招,就是有人跟我说话,我有时听不清,有时听不懂,为了表示尊重,多半时候我都会假装听到了,然后微笑附和不说话。   就像读书那会,因为打瞌睡被教数学的老先生叫起来回答数列题,我摇头说不会,他就一步一步仔细地教,用了好几种方法,每种都是十几步步骤,极其用心,教完后还用充满希冀的看祖国未来花朵的眼神看着我,用苍老的声音问我:“你听懂了吗,懂了吗?”   当同学还是一脸迷茫地看着黑板上那天书般的数列题时,我只能咬牙悲壮地点头:“我懂,我懂……”   于是,我到一个摊子买了白萝卜,正付钱时,大娘可能看我面熟,又看见我身后的庄子阍,就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对我说:“娃子,跟侬家老公买菜哩啦,可配累。”   我瞪大眼,又牵出笑来点点头。走后我问庄子阍:“大娘说的啥?”   只见他摇摇头,但看他那笑意我怎么都觉得他懂的。   我们把材料都搬到沙发桌上,打算边吃火锅边看电视上放的小品。庄小弟终于跟着我盘脚坐在沙发上,两人紧挨在一起,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温暖的体温。   等汤水开了我们就开吃起来,涮些羊肉片,蘸满老干妈特辣酱,吃进嘴里又烫又辣,好不痛快。庄小弟也试着蘸了点辣椒,却被呛到,辣得直咳嗽。   蒸发的水汽袅袅上飘,电视里时不时传出观众忍不住的爆笑声。电视外有人陪着我一起笑。我不禁想,真希望一辈子都这样。   我把放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三天后的晚上,我跟庄子阍正收拾碗筷,老妈又打来电话时,我才猛地想起来。   接起电话,老妈头一句就是:“快看你大婶家那的省台,现在!”   我不明所以,走去开电视,换到老妈说的省台时,入眼的第一幕,我就僵住了。   一栏跳舞比赛的节目,一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中年女子面容姣好,体态轻盈,纤柔的双手妩媚地变换出各种姿势,上身轻微舞动,纯白的连衣裙也跟着轻轻飘逸。奇怪的是女子只是上半身在表演跳舞的姿态,双脚却一步也没动。   我知道原因。   女子表演完,场上的人议论纷纷,评委好奇地问:“为什么脚不动呢?”   只见女子宛然一笑:“不好意思,我的两双腿都是义肢,现在还在试用,有些不习惯。”   她说完,镜头竟然切到了她整个人身上,在大屏幕的显示下,观者看得一清二楚,女子手臂跟露出的小腿肤色十分不一样,不比柔美如水的纤臂,□□的小腿显得僵硬,像硬邦邦的塑胶。   观者哗然。女子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灵动的双眸看着一边的观众台。是了,那个坐在第一排宠溺地望着她的中年男子,是她的丈夫。   “为什么会来参加我们的节目呢?”评委语气变得柔和许多。   女子目光闪烁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想重新开始跳舞,不为别的,跳给我在乎的人看,证明我还是能跳舞呢。”   “不错,每个不放弃舞蹈的人,已经是一名杰出的舞者了,如果你晋级了,下次会试着动着脚步吗?你的身姿很好,如果全身心地表演舞蹈,肯定会更美。”   女子笑着点头。   “那么恭喜,你晋级了。”   女子笑靥如花。她的丈夫走上台,温柔地抱着她回去。   我深深吸气,这时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凉,心跳得很快。   庄子阍见我脸色不对劲,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正要说没事,门铃却被按响。走过去看显示屏,原来是李宜,甩着头发,开门第一句就是:“姑娘,抄家伙,出去浪。”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即将揭开阿呆小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期待吗?没回应,好,我晚点再问一次 └(^o^)┘└(^o^)┘ ☆、第二十章、年末将至凡事来(二)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厅,李宜点了许多小吃,我就问她:“都这个点上了你还没吃饭呐?”   “我吃啦。”李宜边点餐边回答道。   “那你还点那么多。”   “吃宵夜嘛,干啥?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李宜一脸挪揄地说,“是不是舍不得扔姓庄的一个人在家啊?”   我道:“少来,晚上这么冷,谁愿意出来受冻啊。”   “这不是以后没多少机会找你浪了嘛。”   我一愣,忙问她:“什么意思?”   只见李宜表情惊讶:“怎么,庄子阍没跟你说过?我要去旧金山的总部上班了。”   “什么时候,你怎么突然就想着出国呢?”   “也不是一时的想法了,以前就想出去见见世面,我订的是三天后的票。”   “你不在这过年了?”   “一个人有啥好过年的。”   我低头不语,李宜却打哈哈道:“行啦,我本来就不喜欢过年,平白无故就这么长一岁,我恨得牙痒,也没啥好伤心的,到时候我还要你到机场送别呢。趁现在,你有什么事想跟我说的,尽快说。”   点的东西送来了,我竟然作死地点了一杯加冰的柠檬水,但又不舍得换,东西都死贵死贵的。   喝了一口柠檬水,后牙槽酸得发软,冻得直打颤。   李宜吃得忘乎所以。我说道:“会不会一些事,你以为庄子阍会告诉我你就懒得说,庄子阍以为你说过了所以也选择不告诉我,比如你出国的事。”   李宜叉了一颗章鱼丸子塞进嘴里,点点头,口齿不清道:“应该素这样吧,那你们平时都在聊什么啊?”   我挠挠头,在咖啡厅轻快的背景音乐下陷入回忆,最后才吃惊地发现:“好像平时就属我最话痨,有次看《百家讲坛》,我兴致一来,从春秋战国讲到元末明初,他就静静听着,眉头都不皱一下,奇怪的是我从来都不觉得这很奇怪。”   “正常,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在他眼里什么都好。”   一听这话,我呵呵笑:“听你这话,说得好像庄小弟喜欢我似的。”   李宜白了我一眼:“你才知道啊。”   见李宜神情正经,我呼吸一窒,这才把她的话当回事,直摇头否决道:“不可能,庄子阍口味哪有这么重,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他怎么可能放着大美人郭校花不追,反而看上我了呢。”   李宜也认同地点点头:“你有这觉悟是不错的,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偏偏庄子阍就好上你这口了。”   不可能吧,日久生情谈不上,一见钟情我自认没那资本,怎么就好上了?   李宜见我一脸古怪,似乎觉得我不相信,又接着说道:“他要不是喜欢你,开个石头馆干什么,如果你说他是喜欢石头,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你找得出几个喜欢石头?我也是偶然听大宝说过你有喜欢奇怪的石头的癖好,也正因为我知道这点,后来我才猛然想到,当初庄子阍把石头馆托付给我时,他明明知道我有正经的工作,一时半会也不知上哪找人来看管,而我认识你,他指不定也知道你的癖好,所以我不禁想,他会不会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就在希望通过我把你召唤过来。”   我低头。喝了半杯冰凉的柠檬水,这才压抑住了内心莫名的燥动,不知是喜悦,还是迷茫。   “他到底看上了我啥呢?”我喃喃自语。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脸蛋跟身材。”   我抬头无语地看吃着蛋糕一脸乐滋滋的李宜,最后才叹了口气:“李小姐你这损人的话我记住了,拜您所赐,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李宜哼地一声:“你就这点志气,你连自己身上有啥亮点都找不出吗?”   我纠结地想了许久,最后确定自己身上没啥亮点。   李宜似乎看不下去了,她揉着眉心叹气,再放开手时,她才淡淡地说:“郭阿呆,不是所有人都敢跳下水里救人的。”   我怔了怔,见李宜手握着小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吃了一半的奶油蛋糕上画圈。   可能感觉到我在看着她,她停了动作,抬头迎上我的目光,开口问我:“我当初是在求死,可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其他人都游不了啊。   然而我还是说了另一句心里揣测很久的话:“我觉得你在赌。”   李宜挑挑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盯着桌上盛着柠檬水的杯子外边冷凝成的水珠,想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在那个年纪,就受到一连串的打击,感觉什么都变了,生活变了,人心变了,连自己都变了,憎恨上天无情,憎恨毁掉你生活的命运,更加憎恨那些人心不古的亲人,在你落魄无助的时候,还在你背后插上一刀。但是你却不能制裁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一了百了,省得活在世上也没人心疼。可你不想死对不对,所以你才在水潭那下水,我们同行十人,肯定有人会游泳,所以你在赌,有人来得及救你,你就活下去。”   “行啊,阿呆,开头说得还挺文艺。”李宜笑了笑,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倚在沙发上,望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她说,“我确实是在赌,跟上天赌,他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我的至亲,无忧无虑的生活,独留我一个人,不知所措地面对冷漠的人心,还不如把我也带走得了。我下了赌注,我这烂命一条,要拿就拿走,如果不稀罕,我就开始报复,我要好好活下去,活得身体健康,笑口常开,气死那些看不得我好的。”   “哎,当时确实挺傻的。”李宜感叹道。   我说:“要是当时不傻,哪来的今天的你。”   李宜不满地嚷道:“你这什么意思嘛,走,莫误了这良辰好景,咱喝酒撸串去,敢不敢?”   “敢,有啥不敢的!”   但最后酒还是喝的不多,我跟李宜点了一瓶啤酒喝到最后,还剩下半瓶,但我们还是吐了,因为烧烤串吃多了撑不住了。   吐完后李宜还不厚道地往我身上蹭,抱着我一只手,头埋在我的肩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低声哭了起来,不顾完全傻掉的我,她嚷道:“郭阿呆,我想有个自己的家,有人陪着的,不会一个人的。”   我拍拍她的头,轻声安慰:“会有的,会有人的。”   “你给我一个。”   “……楚武英行吗?”我实在不认识什么人了。   李宜颤了一下,许久不出声,我还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摇醒她,她倒自己起来,瞪着一双杏眼埋怨道:“你倒好意思瞎介绍,我都要出国了。算了,我到时自己找,今天就浪到这了,走吧。”   等我回去时,已经过了十点了,这时酒的后劲才上来,脑袋晕乎乎的,冷风一吹,更懵了。   我哆嗦着拿出钥匙,还没开门门却自己打开了,原来是庄小弟帮我开了门。   我冲他嘿嘿傻笑。他却皱起好看的眉头,轻轻问我:“喝酒了?”   我点点头:“不多,两小杯。”说完,我就打了个喷嚏,脸上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庄子阍拉了我的手,把我牵了进去,安置在沙发上,正要离开,我却拉住了他,不厚道地反握住他温暖好看的手,哼唧说:“让我再暖和暖和。”   庄子阍笑了下:“我只是想帮你倒杯水。”   “哦,那快去快回。”   不一会儿庄子阍果然端了杯温水过来,他一坐下,我赶紧又拉过他的手握住,心里胡乱想着趁着醉酒时要多占点便宜,以后就没机会了。   以后没机会了,但是李宜说庄子阍喜欢我。   一想到这,脑袋里的热劲又涌了上来,我贼兮兮地笑了。   庄子阍见我不太对劲,空出一只手来摸上了我的额头,脸色微变:“阿呆,你发烧了。”   我听了大声哦的一声,把庄子阍吓得一脸错愕。我摸了摸他白皙的手背道:“我说我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嘛,原来是发烧了啊,难怪我觉得使不上劲了。”   我站起来晃悠了两下,幸亏还拉着庄子阍的手,他及时地扶住了我。我又嘿嘿傻笑,开始动手脱外套,他却止住了我的动作,问我:“你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晕晕沉沉中觉得他清俊的脸庞白皙透明,一双眼眸如黑玉般诱人心魂,淡色性感的薄唇微微张着,欲语还休,妖冶动人。   我吞了吞唾沫,最后才低声说道:“我洗澡去。”   “别洗了,上床休息吧。”   “可我,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   “……”   如愿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脑袋里的昏劲去了不少。但看到庄子阍坐在我床上时,我愣了一下,然后不加思考地问:“今晚一起睡啊?”   庄子阍呆了一下,然后穿鞋下了床。我赶紧跑上去,缩进厚实的被窝里,还有庄小弟留下的温度,暖洋洋的,我感到十分惬意。   后来庄子阍替我测了体温,他才缓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低烧。”   我点点头,庄子阍又帮我贴了退烧贴,倒了杯温水来。痛快地喝完水,我又躺回床上,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额头上凉凉的很舒服,不断地催生出我的困意,只不过就是睡不着。那种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其实很难受,像读书那会,小心翼翼地趴在桌上睡觉,没一下就猛然惊醒,生怕人送外号“那天那窗那凶人”的教导主任从窗外走过。   睡不下去,心情就烦燥,烦燥了,就总想着不顺心的往事。   庄子阍又倒了杯温水进来,帮我掖了下棉被。   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一愣,然后轻轻坐到床边,安静地看着我。   让我想想。   我小时候很喜欢去我大伯家过夏,每个夏天我都去。大伯家的院子里有棵很高的樱桃树,建房子时舍不得砍掉,就把树围了起来。每到夏天,大树就会结一大簇一大簇晶莹剔透的果实。我爬到树上,摘下一颗,拿衣服蹭蹭,再放进嘴里一咬,咬破出甜蜜的果汁来,像糖果一样甜。   夏天的天空总是湛蓝无云的,三四点时候,太阳没有那么毒辣了,躲在树上比待在闷热的屋子里凉爽多了,自然风畅快地在空中奔跑,吹掉我放在枝丫上的樱桃,吹飞无辜的绿叶,玩儿似的把叶子吹到隔壁院子里,落在女子的脚下,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穿着碎花白裙的女子在轻轻跳舞。风只一会儿就爱慕上了这个美丽柔情的女子,那样痴痴留恋,轻轻地挥动衣袖,温柔地拂过女子柔顺乌黑的长发,和她洁白的裙角。   一曲舞毕,女子白皙的柔荑轻轻擦过额前晶莹的汗珠,温柔地抬起头来,笑靥如花:“阿呆,你又爬那么高,小心我告诉你婶婶。”   我嘻嘻大笑,玩笑着唱道:“哎哎哎,哎哎哎,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女子名叫李碧莲,不同白娘子里面活泼勇敢的李碧莲,桃李年华的女子温柔似水,美丽动人。   我常常到她家去,她有一双巧手,能把几朵假花绕成一个漂亮的花环,然后放到我的头上,看着镜子里的我,我傻兮兮地笑了。   她似乎很喜欢自己的两件裙子,一件碎花的,一件是印着小樱桃的,轮着穿,过完一个又一个的夏天。所以大婶送她两件新裙子时,她竟高兴得哭了。   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以小孩的眼光看着每一个人。   不喜欢她的父亲,因为他看她的眼神让人害怕,他爱喝酒,喝完酒后就打她妈妈。   也不喜欢她的母亲,高兴的时候爱说脏话,不高兴时也爱说脏话。高兴的时候就爱去别人家打麻将,输了就回来打她,这时她父亲又醉着酒,开始打起她母亲,又凑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她吓得尖叫,拉着我跑回大婶家。哭个不停,大伯带着堂哥去她家劝架,大婶则气得直跳脚:“天杀的浪荡子!你母亲怎么给你找了个这么下流的后爸,报警抓他进监狱都不为过!”   她茫然无措地听着大婶的斥责,神情呆滞,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大婶住在离老家很远的城边镇子上,冬天的时候会下真正的雪,不像老家的那样,下到地上就融成水,多一秒也待不得,一点诚意都没有。那边的雪是真的把大地都覆上一层纯白的外衣,放眼望去都是白色。只是我从没见过,因为冬天时大婶家那很冷,老妈不让我去。   镇子里有条大马路穿过,总有满载货物的大货车驶过,从西向东,驶到城里去。   大伯托人给她在城里找了一份教幼儿园小孩跳舞的工作,她开心得不行,坐着公交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大大的微笑。   她恋爱了,跟个城里人,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甜蜜,跟大婶柔声诉说爱人的好。   她无疑沉溺在幸福的时光里了,只是时光很短。下一个夏天,她回来时,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大婶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总是摇头不说话,白着嘴唇。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愿意出门,笑着说,要带我去镇上看电影。   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脸上,淡淡的温柔,多么释怀,似是薄命红颜最后一次温婉悲凉的哀然一笑。   她牵着我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总感觉少了什么。   在那条贯穿镇子的大马路边,她带着我,安静地等着过马路。   然后她遇到了那个她喜欢的城里人。   “你都要结婚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你母亲找上门说我是攀高枝的骚货时,你在哪里?你跟你的未婚妻在一起睡觉!”   “我已经收了你母亲的钱了,你不用再因为我迟迟不结婚了,你走吧!”   “……”   我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们,他拉住她的手拼命地解释着什么,她又拼命地挣脱。推搡之间,我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晃花了眼,反应过来,我竟然站在马路道上,迎面而来的是一辆满载苹果的大货车,来不及刹车,眼看着就要撞上来。   突然岔口冲出了一辆小汽车。   突然有个纤弱的身影推开了我。   “所有事都发生在刹那间,大货车撞散了小汽车,推着小汽车又撞上了她,她无助地飞在半空中,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定格住了,又快进着,把她狠狠地摔到地上,她的腿曲着,腿上被撞出洞来,血从她背后流了出来,最后流了地上一大摊,她喜欢的那个人发疯似地抱着她大喊,想把她喊醒,可她没醒过来,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像是睡着了,睡得很熟。”   “大货车翻倒在地,一车的苹果都滚到地上,好多人都拼命去捡,司机从车里爬了出来,头上都是血,哭着喊着求他们不要拿。警察过来了,从被撞成几大块的小车里搬出一个人,那个人浑身都是血,一动不动,也像是睡着了,可后来他真的死了。”   “一场车祸,一个人死了,一个人的双腿没了。”   后来大婶带着我回老家时,庄子阍离开了。我那古怪的外公直叹气,说:“可怜的阿呆。”我妈则红着眼眶,紧紧地抱着我哭。   那个夏天,我做了一整个夏天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大婶带着我回老家时,庄子阍离开了。我那古怪的外公直叹气,说:“可怜的阿呆。”我妈则红着眼眶,紧紧地抱着我哭。 某无节操:这里对应的是第一章的一小节,只是弱弱说一句哈●▽●不介意跟在下一样有强迫症的看官翻回去核对哦●▽● ☆、第二十一章、执念旧事花纷落   “今晚电视上的那个双腿不能动的女子,她跳的舞真的很好看,对吧?我妈说,她跟那个城里人最后结婚了,后来还有了一个孩子,她说她从来都没有怨过我,可是我再也不敢去见她。”   “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种做了梦的感觉,整件事就是一个梦,梦里真实得不行,有血有肉,也会感到疼痛,但是一觉醒来,只觉得难以置信,以前看电视上的社会百态时,总以为那些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所以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实在是接受不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就开始害怕,胡思乱想。洪水是老天对我的迁怒,漫长的黑夜是太阳不想见到我,窗外乌鸦的惨叫像极了急速停下的刹车声,不敢回去,心里极度恐惧还会发生什么。书上说这种症状的人有很深重的愧疚感,这辈子怕是忘不了让人愧疚的事了。”   “我恨我自己。”   庄子阍颤了一下。我望向他,不由一愣。   只见他失神地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低垂的眼眸,惨白的脸色使白皙的脸庞抹上了病态的透明。他紧抿着嘴,两只修长的手隔着长裤紧紧地抓着膝盖,指甲发白,整个人,似乎都在轻轻颤抖着。   “庄子阍。”我叫他名字,他却没有反应,仍是一动不动,好像听不到声音似的。   我又叫他,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我,神色不明。许久,他才强挤出笑来对我说:“阿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逃也似的开门出去,后来也没再进来。   第二天起床,我烧完全退了,只是有点乏力,还一直流鼻涕。   我拖沓着脚步出了房门,看到庄子阍正在厨房装着买来的早点。见到我,他笑着问我:“今天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庄子阍对我百般照顾,帮我盛豆浆,只顾着给我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等我吃饱后还帮我冲了杯冲剂。要不是我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病人,我还真有种在坐月子的感觉,什么事都不用干,安心地调养身心,其他事都由丈夫承包。   “阿呆,我今天要到外地出差,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   听了庄子阍的话,我诧异地抬头看着他,咽下口中的冲剂,脱口问他:“这么突然?”   庄子阍眼神闪烁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如常:“今早公司紧急通知的,确实挺突然。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又可以堕落了。   等庄子阍收拾完行李,临出门时他还不忘说:“石头馆就不要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狂点头,就等你这句话。   才九点出头,我又跑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下午,醒来时又饥又渴,幸亏冰箱里剩的菜足够煮成一锅热汤,我美美地饱腹一餐后,精神了不少,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叹气,纠结着明天要不要吃火锅。   当初逼着自己学做饭是真的值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多好。   然而晚上一个人煮着火锅时,又想着,还是有人陪着吃着才香。   第二天我还是老实地去石头馆看门,这才发现整条步行街望下去,还开着的店铺寥寥无几。   我赶紧拿出手机来,正翻看日历,老妈就来了电话,接起来一听,老妈的大嗓门就吼了过来:“臭丫头你知道今天农历几号了吗,武英都回家几天了,你还在外边舍不得回来不是?当初就不该让你出去,这才没几个月就野成这样了,你是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吗,你有本事自己过年吗,你……”   “打住,打住,我耳朵都要聋了。”我叹了口气,“大姐,现在才农历二十二,多数人都还没回家呢。”   老妈嚷道:“你理多数人,家里还没开始大扫除呢。”   “干啥,等我回去大扫除啊?”   “不等你等谁,难道你忍心看你嫂子挺着肚子站在摇摇晃晃的板凳上擦窗户,你年迈的老母亲一个人艰辛地收拾整个家还有你爸的铺子?”   “……我这几天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又打给庄子阍,打不通,语音留言我没开通国际漫游。我不由一愣,他竟然跑到国外去了?   这事只能隔下了。又过了两天,我到机场送李宜,两人四目相对,竟无言以对。   许久,李宜豪爽地摆摆手:“算啦,干嘛要做出这么庄重的表情来,十里长街来相送啊。”   “去,我这是同情你,到了国外就吃不到好吃的酸菜鱼跟炸酱面了。”   李宜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去,说得国外好像没有中餐馆似的,不过在中国吃中国菜确实更好吃点,反正我以后会回来的,指不定我过两天就拐个男的回来结婚呢。”   “那可不行,绑架是犯法的,你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把他人收了不就行了?”   “哇郭阿呆,这话你都说得出口。”李宜故意装出擦冷汗的样子,又笑了笑,“就送到这吧,你回去小心点啊。”   “行,姑娘慢走。”   中国媒体界有个很奇怪的规律,就是关注点除了在娱乐圈,还在年轻的一代人身上。似乎还是前几年的事,我们这一代人是媒体的宠儿,很多新闻都报道有关于我们的事,只不过大多都不是好事,“网瘾”,“未婚生子”,“未成年人结婚”啥的。而现在媒体的眼光移到了下一代年轻人身上,只偶尔报道我们这一代中出来的佼佼者,因为我们有孩子也不再是津津乐道的事了,就没什么好报料的。   这是不是也在证明,我们这一代“老”了?大批人捅挤在无形的社会中,争夺生存资源,不得不尝尽人间百态,在不公中沉默。到最后,只有不到一层的人居于上者,多数人却沦为了平庸。然后配对,上者配于上者,平庸配于平庸,接着“X二代”就出来了。   我自认为我是多数人,但我庆幸我可以为朋友的离开而感到不舍,我也庆幸我可以躺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唱歌。我还庆幸自己可以做美美的梦,但事实却跟我说“做梦去吧你”。   我以前听李宜说市中心的人民广场旁边开了一家美食城,中外美食应有尽有。我早就嘴馋着想去那看看了,就坐了车到人民广场那。到那里时华灯初上,但已经有很多人在广场上散步,数个大妈团队各分一处,放着震耳欲聋的网络歌曲,跳着欢快的广场舞。有不少人皱眉不满,也有不少人容忍摇头。   不过一切都影响不了我,我磋了磋手,已经看到“美食城”那三个招摇的大字悬立在大楼上空了,但还是得绕过偌大的广场一边才能到达。所以我沿着广场边走着,只靠身边草丛里的圆形荧光灯给我照路,一路昏暗,见到的人都被笼罩在夜色中,仿佛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夜行服,表情模糊,只能看见他们的双眼,平静地遥遥望着只隔一条马路的高档餐厅。   高档餐厅里灯火十分辉煌,辉煌得足以让立在昏暗的广场上的人清楚地看见里边衣着正式时尚的人。   所以近视的我仍是能清楚地看到庄子阍跟郭校花对立而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我站的地方虽然看不见庄子阍的脸,但我敢肯定就是他。   不知为何,郭校花竟然在哭,哭得一塌糊涂,却还是很美丽,美到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会心疼到不行。   庄子阍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也不知道他是心疼还是心疼。   只要我继续走下去,我能看得到他的表情的。然而脚却像是被钉住似的,寸步难行。少顷,才能挪动脚步,转身往回走。   也不知道隔出那条马路作甚,无端地让人产生差距出来。   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俩是真心般配。   回去的路上,我顺便打包了一份酸辣粉,估计老板担心他家的醋快要过期了,又怕浪费,所以大方地在汤里下醋,生生地把辣椒的味道都盖住了。   我尝了第一口汤,就酸得我直跺脚,可恨自己当初为啥不叫老板把醋下少点。哦对了,我那时光顾着发呆了。   这下可苦了自己了,只能捞着米粉吃,无奈米粉都酸到不行,只能扔掉。   空气中还是弥散着淡淡的醋味。   我突然后悔没去看清庄子阍当时的表情了。   指不定是郭校花单纯地叫他出来说点事情呢,可这又不对了,他不是说要出一个星期的差吗,前两天还显示在国外呢,是因为她才赶回来的?   我心烦地挠头,不满地嚷道:“郭阿呆,其他人都说他喜欢你,你就真的以为他看上你了?还不客气地在别人家住下了,你看,这下狼狈了吧!”   话音落下,自然是没人回答,偌大的房子里过分安静。   我干脆打开电视,就着电视里的声音在沙发上睡下。   刚睡下没多久,大宝就打了个电话来。   我接起电话,不禁挪揄:“哟,稀客啊,怎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那头的大宝听着声音仍是生气勃勃的:“有点良心,是你老说什么担心我老公吃醋的话,我才没打给你的好吗?费话不多说,你回家了没?”   “还没,怎么了?”   “都要过年了你还不回家?来我家坐坐呗,我们家小宝都会爬了。对了,你一个人在外边,交男朋友了没?”   我想了下,好像没跟大宝说过我住在庄子阍家里的事,便说道:“哪来啥男朋友,□□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所以我妈秉承着这一警世恒言,打算把我直接打包快递给楚武英。”   大宝噎了一声:“不是吧,你和楚武英?”   “是啊,仔细想想其实挺不错的,我跟他从小就认识,彼此熟得都要吐了,要是搭伴过日子应该也挺好过的。”   “将就着过?”   我一愣,又听着大宝说:“一辈子的事,如果只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而去结婚,那还不如不结。等下,小宝哭了,我以后再打电话给你哈!”   握着挂断电话的手机,沉默又一次向我袭来。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始终想不起要找谁。这时我才深深感受到做人的失败。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来收拾行李,把我带进来的东西都带走,装了满满的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   锁上大门,我拉着行李箱灰溜溜地回了家。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老妈替我开的门,一见我立刻挑眉道:“哟,还舍得回来啊。”   我一言不发,只走上前去抱住了老妈。   老妈问我:“干嘛呢?”   我回道:“答应过你了,早日回来投入您温暖的怀抱中。”   “还早日?明天我们就大扫除,后天去孤儿院帮忙大扫除。”   哎。   我那古怪的外公见了我,仍是喜欢假装惊讶:“哟,这不是我那乖孙嘛。”   我便附和:“哟,这不是我那外公嘛。”   韩菲的肚子大了很多,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但她看起来还是很苗条,脸上的血色白里透红,就像初剥开的荔枝果肉,带着晶莹的果汁,娇艳可人。   我不由叹道:“我哥是个有福气的,竟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   韩菲不好意思地笑了,佯嗔着瞪我:“净说些没的,东西放好就出来吃饭,你哥也要回来了。”   老妈今天做了很多菜,又摆出电磁炉来煮火锅,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颇有一份除夕夜的氛围,就是没春晚可看。   不知道庄子阍回去了没,他是不是也会回家过年呢?   他好像没怎么提起他家里人。   唉,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无节操:弱弱问一句,有没有人觉得庄小弟对阿呆的经历反应过大了?有原因的哦~是的没错,在下偏爱卖关子(无所畏惧) ☆、第二十二章、友人相伴终坦承   一顿饭刚吃完,隔壁的楚武英他妈就像是得到消息一样踩着点,带着楚武英来我家做客。   老妈赶人似的把我和楚武英推出了家门,美其名约去散散步。   我和楚武英面面相觑。两年没见到他,他变化挺大,看得出他瘦了,脸上带着疲惫,下巴还长了胡渣。举手投足间他表现得沉稳多了,没了以前很不靠谱的痞样。   见我不停地打量着他,他突然双手交叉护住胸口,故作惊恐:“禽兽,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好吧还是那个人。   我邪恶地笑了:“你放心,结婚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走到公园再走回来吧。”   冬天夜晚的街上行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带着孙子到别人家窜门,在门口聊天,任其孙子组队在街上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   楚武英说:“行,听你这话你是打算屈服了?”   我讥笑:“你不也一样,要不你两年都没回家了,怎么这会儿就想着回来。”   “回来看看我妈,明年我就要出国了。”   我怔愣:“出国?”   “是啊,我找到了一份在美国旧金山的工作,打算过完年就到那去,学学老美怎么管理他们的企业。”楚武英摸着脸哀声叹气道,“你是不知道这两年我过得多苦,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就被人逼着学什么钢材技术生产线管理啥的,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最惨的是还交不到女朋友,整日以泪洗面,一张俊俏的脸庞憔悴得不行,你看,我都生出黑眼圈了。”   我无语地看着凑过来的楚武英,还是忍不住说他一句:“贱人,果然矫情得很。”   楚武英一听伸手就要敲我脑门,我赶紧躲开,继续说道:“你当初就是选错专业了,这下好了,输在起跑线上,白白受了两年的苦,作了吧。”   “是作了,可我又不后悔,起码大学过得还算开心。”   “哦是啦,真邪门了,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怎么就喜欢出国去。”   他挑眉以表示惊讶:“听你这话还有别人?”   “对啊,我们系的李宜,你还记得不,以前象棋社的。”   楚武英突地一笑:“原来是她呀,历史系第一二名,不是我就是她,想不记得都难。”   我说:“她也在旧金山呢,到时你到那了,给我个面子,多多去看她过得怎么样可以不?”   “凭什么?”楚武空一脸不满。   “凭她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而且貌似我还答应过给她物色个对象,她看到你时自然懂的。   楚武英撇了撇嘴:“那我还是个楚楚可怜的弱美男呢。怎么,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没护照。”   “可以办啊,回头办结婚证的时候,顺便去办你的护照。”   我不由哼了一声:“得了吧,我就不信你还当真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嫌弃奴家吧?”说时他还眨巴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说:“行啦,我不嫌弃你,但有句话想问你,你还喜欢郭校花吗?”   他听了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组织好答案,一脸无所谓地说:“现在谈不上喜欢了吧,不过毕竟是我的初恋,怕是忘不了她了,对了,我听说她结婚了呢。”   我点头承认,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开玩笑的吧,你初恋竟然到大学才开始啊?”   “那当然,我可是很纯情的。”   “那初中坐你后桌的算什么?”   “那叫有好感。”   “那高中你同桌?”   “我去,我高中同桌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人家有八块腹肌,八块呢!”我还不忘比了个手势。   “……”   一路走到了公园门口,公园里寂静无声,两杆老旧的路灯贮立在公园门口两侧对望,仍是不服老地发散出明亮的灯光。   楚武英走上前去,站在灯下安静地看着公园墙上填着的公告。   “我那时是真的很喜欢她。”楚武英突然说道。   我一愣,又听着他继续讲着:“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烈日炎炎下做慈善筹款,汗都浸湿了她额前的头发,可她还是笑得很美好,很让人陶醉,只是后来我想了想,才发现她可能是笑给在场的庄子阍看的。”   “我不是那种明知道没结果还一味单相思的人,伤了心之后,我知道收敛,选择躲避,可还是听说她因为庄子阍出国留学了而伤心不已,听说没了庄子阍这个劲敌,许多人开始追她,后来听说她结婚了,新郎竟然不是庄子阍。一个大美女,苦苦倒追一个男的最终无果,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所以,你……”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楚武英没好气地打住我的话,又说,“庄子阍那小子着实可恶,我承认,他确实很优秀,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瞎了,郭柔美,大美女一个,他对她还是无动于衷,反而……”   楚武英突然止住声,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   他就开口问我:“你觉得他当初有必要亲自拄着拐杖来找你看你怎么样吗?”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楚武英说的是我因为涉嫌偷了庄子阍的资料被学校开除的事,那时庄子阍因为脚伤还在住院,等他知道这事后他就带伤过来找我解释了吧,然而我又负气跑开了。   是了,后来住在庄子阍家里时,我因为愧疚,刻意不提到这件事,而他也从没说过。   我想了想,点点头:“有必要,这说明我人品很好,他看重我。”   只见楚武英嘴角抽了抽,才无奈地说:“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确实是看重你了,那晚你跑开后,我还在那里,带着有私心的愤怒,我骂了他几句,不外乎是怪他把你的前途都毁了。”   我瞪了楚武英一眼,他却不以为然,笑得一脸玩味:“你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回我的?他说,他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   我愣住。不知为何,心中洋溢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在外地的工作是他给的吧?”楚武英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我。   “走吧,我明天还要帮我妈大扫除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回荡着楚武英今晚说的话。   至少是解释了庄子阍为啥要烧钱开个石头馆了。原来他对我怀有愧疚,只是对我怀有愧疚。   第二天,因为怕扬起的灰尘影响到宝宝,老妈就让韩菲的爸爸接她回家避避,顺带捎上外公,隔天再回家里来。老爹则被老妈赶去收拾铺子,所以就剩我跟老妈,收拾了一整天的家里,其间还端掉了两个蟑螂窝,直到晚上我端起碗吃饭时手还一直抖个不停。   老妈说:“瞧你那样,明天还得去孤儿院收拾呢。”   我拿筷子的手也开始抖啊抖。   老妈又说:“你爸的朋友家里的狗产了一窝幼崽,狗娃的窝还没拆,你要是想,就叫你爸跟他抱一只来养。”   我沉默了一瞬,说道:“还是等侄子过了一两岁再养吧,但是还能陪着侄子玩。”   让人无语的事,我还是被分配到擦木雕花玻璃窗。   听老爹说过孤儿院前身是秦院长的祖宅,在以前曾是我们这里的大户,六、七十年代那会为了守住祖宅,年轻的秦院长不顾宗族的反对,自发地把宅地改成了孤儿院,但门面却没有拆掉,所以这些个旧社会时就有的木雕花玻璃窗虽然十分耐用,但也相当老旧了,擦净这种门上的窗户只能忍着极大的耐性。   所以我无奈地哭丧着脸,拿着刷子跟抹布,仰着头,一个接一个孔擦着。   这次可没有庄子阍。   一直擦到中午,我又饥又渴脖子又酸,拎着桶黑不见底的脏水出了房间,看到院中放着的大石板上坐着一个熟人,我赶紧招呼她道:“木木风,快来帮我捏捏脖子,酸得都快掉了。”   眼前的女孩是我从小认识的,住在家附近,本名叫林风,我嫌她名字同名偕音太多了,为了突出特别,我不厚道地叫她木木风。她也是我大微胖界的实力干将,不过她的肤色很白,性格又温驯,说话也是温柔极了,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糯米团,看起来软软的,没有一毫棱角,让人很想亲近。   木木风的按摩拿捏到位,我舒服得直打呵欠。按了一会儿她对我说:“等会也帮我按一下呗,我也是擦的雕花窗,现在脖子也酸得很。”   我说:“行,我听说你换工作了?”   “没换,只是原来的公司被一个大集团收购了,我幸运点,被调到集团里工作去了。”   “还是做英语翻译?”   “嗯。你呢,你去做什么了?”   “帮人看门。”   “胡说,看门能拿那么多工资回家吗,行了,换我啦。”   我坐起来帮她按摩,惊讶道:“我妈连这都跟你奶奶说啦?”   “你也知道,我奶奶平时就爱串你家的门,跟伯母聊家常。”她顿了下,然后又轻轻说道,“伯母是个好人。”   我沉默,最后还是问了:“你爸妈今年也不回来吗?”   只听她笑了笑,像是说家常一样说着:“他们俩人都有各自的家庭照顾,怕是今年也不回来了。”   “那年货你准备怎么置办?”   “我想买点瓜果零嘴,要不你和伯母说一声,我们明天一起去隔壁镇的大市场买年货,怎么样?”   “行,我回去就说。你脖子上的挂饰挺别致啊。”说着我捞起她胸前的挂饰凑近了看。   只见黑乎乎的一块东西,有拇指大小,雕的是一棵模型树,被涂上黑漆,沿着边缘则绘着白边,摸起来倒十分平滑。   她说:“大学那会买的,是一个跟我们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当场手工雕刻的。”   我叹道:“手工能刻得这么平滑也是厉害了,这树有什么象征啊?”   “它是一棵桑树。”   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低着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很苦涩的笑。   中午孤儿院煮了大锅饭犒劳来帮助大扫除的人,我和木木风跟院里的小孩坐在一起,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谈论哪部动画贼好看。   院里的孩子,除了一两个是双亲早逝,其他人都是被遗弃在各地,被秦院长带回来的。   只见秦院长走了过来,布满皱纹的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问我们饭菜可还合口味。   我们都笑着点点头:“很好吃。”   秦院长带着孤儿院数十载了,从青丝带到白发,带大了一个又一个小孩,自己却没嫁人。人们都在揣测,有人说秦院长是大户唯一的女儿,招不到人上门,所以她嫁不了人。也有人说秦院长是慈悲菩萨转世,化做凡胎来帮助世人的,所以结不结婚都无所谓。还有人说,秦院长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在六十年代的时候偷渡到美国去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但是她还是执着地等着。   我个人觉得还是第一条靠谱。木木风却轻轻地说:“选最后一条吧。”   因为帮忙打扫的人多,一个上午就把孤儿院大扫除完毕。   我终于看到了希望,一回到家我就趴到床上睡觉,劳作之后睡得可香了,一直睡到晚上韩菲敲门喊我吃饭我才起来,整个人畅快多了。   我看了下手机信息,不由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庄子阍竟然打了二十三通电话给我。   正想着要不要回拨,他又打来电话。我咬咬牙,接起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他声音焦急:“阿呆,你没事吧?”   我噎了一声,忙说道:“我没事,对不起了,下午没看手机信息。”   “没事就好……你回家了吗?”   “嗯……你回去了吗?”这不是废话嘛。   “回来了,阿呆,明年你还会回来吗?”   我愣住。少顷,我决定还是说白了:“庄子阍,你不用对我愧疚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不欠我什么,话说回来,今天都二十七了,你会回家过年吧?”   “会。”单单一个字,他的声音却染上了沙哑。   我说:“那先祝你新年快乐,幸福安康,再见。”说完我挂了电话,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大宝苦苦倒追,最后抱得老孟归。   老哥跟韩菲两情相悦,最后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有人说,秦院长一直在等一个人。   闪现的念头悄悄地在心里滋生,蠢蠢欲动。   说出来应该没事吧,反正是本着为他好的本意。   “郭阿呆,出来吃饭!”老妈的声音真是怎么听怎么响亮。   中!故人对我太照顾,怎么我都得为他指条明路作为回报,不然良心会隐隐作痛的。   于是我又回拨给庄子阍,估计他的手机还放在身边,接通后他立刻接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道:“庄子阍,不行就等,如果两情相悦,你和她都有心思,不妨等下去,曾经错过了没关系,等她自由,后半辈子就不会再这样错过了。总之就一句,喜欢就追,不管结果如何。”   “喜欢就追?”他反问道。   我习惯地点点头,义正言辞地说:“对,喜欢就追,人不过一辈子,要好好把握,但是更重要的是现在打光棍的人太多了,少你一个是一个。”   “你说的。”   “对,我说的。”   “好。”   “嗯,再见。”我又挂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我幻听了,总觉得他后来的声音似乎渐渐地带上了希冀和莫名的欣喜。估计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吧。   嗯,郭阿呆,他开心就好,没什么好难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没错,下章美人来接媳妇了( ̄︶ ̄) ☆、第二十三章、有缘有份成眷属   晚饭过后,我正想钻进房里再小睡一会儿,老妈却叫住了我,说是:“今晚你碧莲姐姐要决赛了,你不来看看?”   我一愣,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坐到老妈身边去。一家人也坐到一起准备看决赛,韩菲还拍了拍我的手背,似乎是示意我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尽量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在看到第三名出场的她时,不能自已地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她一身古典的束腰流仙裙,简洁无瑕,独将长发随意地挽到头上,垂下了几缕发丝,拂过伊人白皙的脖颈,与背后的一条丝绸蓝带轻轻触碰,蓝带子又顺着纤腰而下,转而行至腿部,轻柔地抚过伊人的右腿,再从腿后伸至脚跟,最终舒心地安定在那。只是蓝白相间的简单配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伊人跳的像是民族舞,脚步轻动,并不跨越得很大,却平白生出了如行云流水的飘渺之美,使人生出错觉,仿佛眼前的美人正在天上盛大的蟠桃宴上轻舞,在轻盈的祥云上舞动优美的身姿,高贵淡雅,不染纤尘。   观众都看痴了。唯独一个评委很敬业,一边如痴如醉地看着,一边又在镜头里赞叹道:“好一个不染红尘的古典美,我们说的中国风也正是如此动人啊!不过我记得,美国旧金山有一位声誉很高的华侨服装设计师,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享誉华人圈,并在偌大的旧金山激起了一股追求中国风的热潮,可惜不久后前辈就隐退了,不然从现在看来,这位选手身上的服装倒是像极了她的设计风格啊。”   一曲舞毕,全场沸腾,观众们无不动情,雷鸣般的掌声回荡在演播厅里,也回荡在看客的心中,久久而不消散。   结果显而易见,她获得了冠军,当评委授予她奖杯时,她激动得红了眼眶,却对着身边的丈夫笑得一脸灿烂。   “过年后我想去大婶家住几天。”我说。   老妈看了我一眼:“早该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风就来喊我去扫年货,两人骑着辆摩托车,到隔壁镇的大市场时,市场里已是人山人海。   然而不知为何,越是人多我们就越兴奋,还专挑人多的地方挤进去,我负责撑袋子,林风就负责把摊上看中的瓜果零食抓上一大把扔到袋子里,事后我们俩人再来对分。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所以我们抢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不到半天工夫就把年货买完,美美地在小店铺里吃了碗云吞,我们回到家附近的公园里分了东西。   我搓了搓手,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便对林风说道:“这坑爹的鬼天气,越到中午越冷了……我去,下雪了!”   只见细碎的雪花像散步似的从天上慢悠悠地飘了下来,来到地上还没站住脚,很快就碎成水滴子,盖住了尘埃,润湿了土地。   有句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现在雪正下着但没一会儿就化了,穿着一身大棉衣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是被冷得冒了起来。   好不容易地上积了一点点雪,我和林风就把东西分好了。   “我们坐秋千这看看吧,你看地上这雪,能积到这程度可真不容易。”我对林风说。   林风挑着眉道:“刚才说冷的可是你,现在就要装成文人留在这赏雪了?”   “什么叫装,这叫真情出演。”我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我仔细想了想,现在十一点,这个点回去我肯定会被叫去买菜,忙了一上午都不想动了,打算缓缓再走。”   “你就这点志气,我可先走了,这天怪冷的,你也早点回去。”   我点点头,看着林风骑着摩托车离开,我叹气。   人长大了,就学会藏心事了,尽管林风怎么刻意去隐藏,但还是在无意间流露出了失落的神情。我就知事情大条了。从小时候她就没安全感,父母一言不合就离了婚,各自成家,只把她扔给了她年迈的奶奶照顾,类似于李宜以前的经历,二者却不尽相同。毕竟李宜是双亲不在,无法再照顾她。而林风是父母健在,却默认把她当成隐形人,除了每年固定地寄点生活费来,逢年过节也不见她父母回来过。也正因如此,有次她还问我说,是不是她很招人厌,所以父母才不要她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坐上身边的秋千,自己摇了一会儿,还是荡得不高。见公园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我干脆站到秋千上,双脚使劲蹬,越蹬秋千荡得越高,最后几乎感觉自己要飞出去了,然而心里却异常畅快,一扫几日的阴霾。手紧紧地抓着铁链,迎面扑来的雪花打在我脸上,冻得我不停打颤,我却想大声欢笑。   人不疯回枉少年。我只听见自己大声地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后面的忘词了。   我又唱起了别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手都没得牵……”忘了,我果然老了,小时候唱得挺溜的歌,现在歌词都忘了大半。   看,小时候老家这里就没有那么多高高的楼房,也没有一家卖汉堡的店,更没有那么多的路灯。小时候老家下暴雨后停电是小孩子最高兴的事,跟家里边讨了根蜡烛点上,持着蜡烛走到不见一星电光的大街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好奇的看着天地间漆黑一片,然而却并不觉得可怕,还叫上了几个玩伴,包括当时住在孤儿园里的庄子阍,每人都拿上一根点着的蜡烛,凑在一起,微弱的烛光几乎被不见边的黑暗吞噬了,连伙伴的脸都看着很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什么好笑的,人人却都开心地咯咯直笑。   现在的人怎么会再因停电了能点上蜡烛秉烛夜游而兴奋不已?很多事都物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   我闭上眼,只听见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庄子阍于我而言,不过是少时在大婶家院子里闻到的那樱桃花香一样,馨香扑鼻,甜蜜得让人心动,像是做梦的感觉,很不真实。梦醒之后,我才后悔,后悔梦做得不长,还想继续梦下去。   我突然后悔把他推给别人了。我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即使知道自己是什么份量,我还是有爱人的权利。   我感到害怕,庄子阍似乎对谁都很好。他对我好,我贪恋他的好,他像是对故人却又过分地对我好,可我却对他有了别的想法,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喝了蜜酒一般让人心醉,甘愿一辈子沉沦在里边。想得到他完整的一个人,也想对他好,跟他过一辈子。我就像个变态,明里故作无所谓,暗地里却在觊觎着他,妄想他是我的。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惊慌吧,会想着法子疏远我。所以我害怕了,一个在乎的人的疏远比什么都叫人难受。   所以,“庄子阍,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喜欢你。”我终于轻声说出口。   周遭很安静,只有秋千荡起的铁索声和耳朵里呼呼的风声。   估计这公园里就我一个人,我便提起了胆子,提高了音量:“庄子阍,郭阿呆喜欢你。”   似乎还不够大声,我干脆吸足了气,在秋千往后荡到最高点上时,我大声吼道:“庄子阍,我喜欢你!”   在秋千下落的同时,我心情果然又畅快了许多。满足地睁开眼,赫然发现我喊的那人呆若木鸡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耳朵边的风声都没了,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出奇。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也怔怔然看我,然后像看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似的,他清俊的脸上满是惊慌,张开双手要去接住什么。   娘啊,我怎么感觉我在天上飞呢……我去,我真的在飞!双手不知为何作死地松开秋千铁索,整个人顺着一道略显沉重的抛物线被向外甩去。   庄小弟快躲开,我可是穿够了棉衣过来的,顺道最近还胖了两三斤,你身子骨薄又穿得少,地上那层雪简直薄得可怜,你可扛不住我啊!   当然这话我还没说出口,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庄子阍硬生生地接住了我,果真扛不住惯性,往后一倒,嘭地一声,是身体磕到土地的声音,听那量还挺大,我清楚地听到庄子阍疼得闷哼了一声,然后便抬眼看我,目光清澈,逐渐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上次庄子阍伤到脚腕时是虚趴在我上空,这次换我趴他身上,还很不厚道地表示撑不住,整个人都压上去了,只因我想着便宜不占白不占。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见我压根没有起来之势,却也不恼,独自轻声开口问我:“阿呆,你喜欢我吗?”   纵使现在天冷,我脸上还是慢慢地热了起来。又听他说:“如果不喜欢,我还是想对你好,但可能做不到像朋友那样。如果喜欢,”只见他目光清澈地如一滩沙漠中的清水,几乎就叫人沦陷此中,“正好我也爱着你,不如我们在一起吧,一辈子。”   我怔愣地看着他。   心中实在畅快,以至于嘴角总压不住地往上扯。突然间下了决心,我不厚道地在庄子阍脸上大大啵了一口,终于起身,颇感豪爽地冲愣住的他笑道:“走,咱回家见父母去!”   庄子阍帮我提着扫来的年货,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来牵着我,并肩齐行走回家去,一路上有不少熟人看我跟庄子阍在一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着脖子直瞧,最后还不忘四处奔走相告:“哎呀杨大婶,你瞅那,老郭他家撞上好运了啊,以前郭家小子娶了个漂亮媳妇,现在闺女还带了个俊小伙回家,约摸年后就要摆喜宴啦……”   我噎住,竟无言以对。只望见不远处的家门口那,外公正拿着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抬头见着我,先是露出奸诈的笑,估计是老妈见我买个东西去了一上午都没回现在就等我回家发火了吧。不过外公脸上的奸笑坚持不到三秒,他仔细地眯着眼看我这边,等终于看仔细了,他惊得连扫帚都扔掉了,赶忙跑进去,边跑还边喊:“大白天见鬼了!闺女,你家闺女把庄家小伙带回来啦!”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他:“你行李呢?”   他道:“赶不及收拾。”   我抬头看他,见他神采奕奕,还是问道:“你不会从昨晚就赶过来,一夜没睡吧?”   庄子阍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飞机后路上一直塞车,很吵,找不到时间睡觉。”   我道:“没事,等下跟我家里人打完招呼后,你就到我房里睡一觉,对了,你回家过年吗?”   他一顿,又似是不在乎地对我说:“我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家过了。”   我不再多问。跟着庄子阍进了家,外公早已叫来了老爹老妈站在门口,老妈一看见庄子阍,脸上像是看到香饽饽似的顿时眉开眼笑,听庄子阍打完招呼后,便夺过他手中的年货扔给我拿,自己则带着庄子阍坐到沙发上。   韩菲走了过来,一脸玩味地看着我半晌,我呵呵傻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只见她笑道:“无事,只是想起以前跟大宝跟我赌的玩笑,现在竟然成真了。”   “……什么玩笑?”   “谁能成功地把校草拐走,她赌郭校花,我赌你,”说着便叹气,“早知道得下点赌注的,现在赢了也没东西拿,可惜啊。”   “你哪来的勇气赌我,郭校花这么啥,我那么啥,你懂的。”   韩菲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这样看着赌的,只是我偶然知道,你很在乎他这个朋友,他也很在乎你,对你,出于朋友的好。这样的关系,如同隔了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八成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听到庄子阍问老妈能否留他一起过年,我抬头看过去,只见老妈笑得满脸灿烂,嘴角要是没耳朵挡着肯定能笑到耳朵根后。老妈狂点头,说:“当然行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行李没带没关系,明天让阿呆带着你去买衣服,新年新气象,总要添点新衣服的。”   庄子阍笑着应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脑海里又浮现了那句“美目碧长眉翠浅,消魂正值回头看”,心中不免有所别扭,简单的歌词我记不住,这句拗口的诗我就记到现在。   这时我那古怪的外公也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了颇为古怪的笑。只见他咳了一声,说道:“闺女,咱们家可没有空房了,就阿呆的房间还算宽敞,但是他们俩个还没结婚,孤男寡女住一间也不行啊,不过嘛,倒还是有解决问题的途径,我听说民政局后天才放假过年,这个时候去把证办了,也没啥顾及了,你说是吧,小庄,带户口本了吗?”   我惊得直睁大眼,看着外公一本正经地出卖外孙。   老妈又气又笑地看了外公一眼,担心庄子阍尴尬,急忙道:“爸,瞧你说的,没房间可以腾出来嘛,我去跟阿呆睡,老郭和你,韩菲跟敬刚就不挪窝了,小庄睡我们的房间不就行了。”   老妈话音刚落,老爹也附和道:“是啊,再说,小庄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怎么可能会带户口本?”说着老爹端起水杯喝茶。   外公嘿嘿地笑,又问了庄子阍道:“小庄,带户口本了吗?”   庄子阍笑了笑,点头说:“带了。”   “噗——”老爹口中的茶全数喷了出来,老妈也傻眼了。   只有我那古怪的外公,当真起身翻起了日历,煞有其事地说道:“嗯,今天这日子不错,宜嫁娶,很好,婚礼就以后再补办了,先吃饭,下午你们两个人抽个空去民政局把事办了吧。”   老妈忙说:“爸,会不会太快了?”   外公呵地一笑:“人家小庄未雨绸缪,把户口本都带来了,哪还会快?只是,”外公看向庄子阍,问:“小庄,即使阿呆不算优秀,你可愿意对她好一辈子?”   庄子阍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着让人心动的意味。他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很好,那阿呆呢?哦什么,你也愿意?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吃完饭你们两个就去民政局一趟吧。”   ……我都没说话呢,这都啥跟啥啊。   外公果然不是开玩笑的,我跟庄子阍刚吃完午饭,就被家里人推了出来,独让我无助又尴尬地看着庄子阍。   只见他握住了我的手,似乎他也有些紧张,但脸上还是扬起笑道:“民政局我不认识,你得带路了。”   我说行,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牙决定:“领证前我要先改个名,就叫郭阿呆。”   庄子阍一顿,诧异地看着我,我无奈地笑道:“我的真名实在不适合我,想来认识我的人也都叫我阿呆,我改这名字,等会印上了你的户口本,你不会怪我拉低档次吧?”   庄子阍听到我的名字要印到他户口本的时候又笑了,像个吃了糖的小孩,一脸满足:“你开心就好。”   一不做二不休,我还真的去改了名字,重新拍了张身份证,咋看咋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就是工作人员故意把身份证拍丑的,为的是让人不会因为拍得太好看时不时掏出来看就弄丢了,满满的良苦用心啊。   改好名字后,我就带着庄子阍到婚姻登记处,拍照宣誓,填写证明。那时刚好没别的人来□□,我们准备的东西又齐全,不到十分钟,我们就把证领了。   不到十分钟,我人生的无数分之一的十分钟,我结婚了,彻底洗刷了这些年来都没谈过恋爱的耻辱。   看着手里的大红本子,我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跟庄子阍四目相对时,我们都愣了愣。我本也想问他,会不会觉得一切进展得太快,但想起来他户口本都带了,现在户主下边还有我的名字呢。我忍不住笑冲他傻笑,他也走近了些,低下头,在我的嘴上轻轻地吻下,我似乎又闻到了樱桃花香,仿佛身边的所有嘈杂声音都像是在唱着喜歌,祝贺我们两个人。   “阿呆,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很久了。”   庄子阍,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谈恋爱就闪婚了,不过细思其中也有水到渠成之处吧,嘿嘿。 ☆、第二十四章、新年之至趣事多   我惺忪地睁开眼,感觉骨头都酥麻了,摊在床上慵懒得不想动。裹在柔软的棉被里边,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了蹭滑溜的被单,那种滑腻像极了下雨天窝在被窝里打滚一样舒服。   突然蹭到旁边结实微凉的小腿,我侧过头看,庄子阍侧躺面对我,安静地看着我,然后他轻轻一笑,我气又喘不过来了。但立刻想到如此佳人已被我占了名分,我贼心顿起,笑眯眯地搂住他道:“娘子昨晚睡得可好?”   他纵容一笑:“夫君丢下我于一旁,自个呼呼酣睡,奴家寂寞难耐,辗转难眠,只能睁眼到天明,实在可怜。”   我道:“娘子这可冤枉为夫了,为夫是想着等到回府时,你我二人世界,浓情蜜意,只羡鸳鸯不羡仙,不然如娘子美色,你我结成姻缘之时就该把生米煮成熟饭,又何以等至今日。”   他又笑:“如此,竟是奴家太过焦急,只是夫君为何还要攀附我身?”   我低头,发现自己腿不客气地勾在庄子阍的身上,整个人都要压上去了。我仍是面色不变:“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娘子莫不是不愿意吧?”   只见他笑而不语,双手搂住我,才低声说道:“愿意,只是我怕把持不住。”   时间过得真快,果然如白驹过隙,似乎犹在恍惚间,我还是个在小河里摸石头的小孩,和我同岁的小孩在夕阳下打泥战,后来有人结婚了,有人老早就有小孩了,现在我也有伴了,可我不会伤心,因为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因为对未来有着期待。   我把头埋在庄子阍胸前摩擦一番,半晌才道:“禽兽,我还是个孩子。”   那日我跟庄子阍领完证回家后,老妈一把抢过我正要拿给她看的结婚证就出去串门了,到了傍晚才回来,回时还带来了她一帮妇女协会的姐妹,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庄子阍,估计是亲眼看见真有这么一个人所以太震惊了。   “黄静啊,你家女婿长的当真标致啊!”一人叹道。   “静啊,你家儿女都有对了,不久你就要当奶奶了,你跟你家郭容是真有福气啊!”又一人叹道。   “我说黄静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到底是去哪个寺庙为你家娃求的姻缘?”平时跟老妈混的熟的   张阿姨不满地嚷道。   老妈腰杆子挺得老直,得意洋洋地把脖子仰得老高。   我不由向老哥叹道,今朝今日我竟也能让老妈笑得得意忘形。   接到消息从医院赶回来的老哥斜睨了我一眼,泼冷水般说道:“不就这一次,想当年哥哥我把奖状一摞摞地扛回家时,你不知在哪个地缝里钻着。”   韩菲夫唱妇随:“为什么在地缝里?”   老哥悠悠说道:“因为羞愧得无法自容,只能钻地缝了。”   我看了眼身边的庄子阍,他笑而不语。   当晚饭桌上,老妈在嫁了女儿后才终于问起庄子阍在哪里高就。   只听他说他在表亲的公司里参了些股,又应着表亲的请求同他一起打理公司。说起他们那个IMF公司时,老哥突然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估计他也觉得公司名字很奇怪吧。   “那个近年来在中国发展不错的外企?”老哥问道。   庄子阍还没回话,老妈听到哥说的眼睛瞬地一亮:“外企?这么说小庄你去过国外了吧?那你见过那座石人了吗,就是一个女的头上戴着尖尖的帽子,右手举着一火把什么,叫什么来着……”   “自由女神像。”我根据抽象的描述果断地说道。   “去,就你懂,”老妈白了我一眼,望向庄子阍时又变成了眯眯笑眼,“是了,就是那个自由女神像,是不是像电视上那么高大啊?能比市里的电视塔高吗?”   庄子阍给老妈进行描述,说得绘声绘色,我这才知道原来石像里边还能让人上去观光。   未了,老妈才叹道:“还是你们这些见过真东西的人懂啊,就咱们家敬刚,没有出过国,成天呆在医院里,跟我形容这石像时说得我愣是一句都听不懂,怕是以前只顾读书读傻了,哪像我们阿呆,从小就是一副机灵样,活泼可爱,街坊里都说她是个讨喜的孩子,当媳妇最好……”   “噗——”外公顺带老爹不厚道地笑喷了饭,   本来一脸郁闷的老哥也顺带韩菲扭过头偷笑。只有庄小弟,碍于老妈的面上,只能笑吟吟着点头。   我觉得,其实当个笑点也挺好的。   就如楚武英得知我结婚的消息后,马上赶来我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妈埋怨老妈说好的结成亲家呢,一边又不厚道地叹道:“我以前还想不通为什么姓庄的看不上郭柔美,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他是瞎了,竟然瞧上了你。”   我看了楚贱人一眼,咬牙说道:“想打架吗?我现在可是有人了,让他跟你打一会。”   “别啊,我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他,人家从小就练跆拳道,我可没有——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难不成他连这都没跟你说过?”   我看了一眼仍被老妈拉着不放的庄子阍,似乎看到了他也看似不经意地朝我这边瞧。我咳了一下,支吾说:“他当然说过,只不过我忘了,那啥,我都结婚了,你也不送点贺礼表示表示?”   楚武英一听,拍了拍胸脯,一派大方道:“行,你要什么,本王都赐给你。”   “哦?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能给我你床底下那一箱子石头吗?”   楚武英一听,上下打量我,鄙视地说:“爱卿,本王的意思是让你说点有关钱财的实际点的东西,不是让你趁火打劫本王那一箱子宝贝。”   “你不是要出国了,留着那一箱石头有什么用?”   “留着珍藏,以后入土了也带着,”只听他语重心长地叹道,“爱卿啊,虽然咱俩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一起去河边捞石头了,但这不能代表,本王就没这伟大的爱好了,而且本王还打算宣告天下,谁敢动我这箱石头,我分分钟跟他拼命。”   大宝还特地跑来以表示她的难以置信,等真的见到庄子阍本人时她还是夸张地张大了嘴,最后还是她家老孟淡定地走过来扶住了她的下巴,又走回去和庄子阍聊些客套话。   大宝一掌拍在我胳膊上:“行啊阿呆,当初我就觉得你跟庄子阍的关系很是微妙,如今你俩果然搭上了边。”   我瞄了一眼大宝,说:“你尽然查觉了啥,那我咋听说当初你跟韩菲打赌的时候你是看不好我的呢?”   大宝疑惑的眼珠子一转,似乎终于想到了,脸上顿时浮现出赧然的样子,对我打哈哈道:“我怎么会看不好你呢?我们家阿呆,值得拥有第二好的人。”   第二好?我问:“那第一呢?”   大宝想当然地回道:“当然是我们家天皓喽。”   我打量了一下大宝,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什么。喜欢的人对自己来说总是最好的。   后来大宝问我婚礼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我瞿然望向大宝,道:“证都拿了,不需要吧。”   “去,什么叫不需要,对女生来说,婚礼可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仪式,两个有缘有份的人结合的一个见证,又是一种极其美好的承诺,不需要多么隆重,但是能向别人表达自己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愿望,向全世界宣告他从此是你的人,该是多畅快的一件事啊。”   我又打量了一下大宝,尔后猜疑道:“夫人,你莫不是鸡汤又喝多了吧?”   大宝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可都是为你好,一个男人如果连个婚礼都给不了你,那以后还能给你什么?”   我陪笑:“搭伙过日子哪讲究那么多,况且他现在也没提出要办婚礼——不过你放心,今晚我会跟他商量一下的,我保证。”   说是这么说,到了当晚我又怯场了,看着他心情甚好地铺着床单,我突然觉得自己对要不要一场婚礼也没讲究了,还是往后的日子我比较看重一些。   到了除夕当天,林风拿了一些绿豆糕过来,说是她奶奶今早才做的,我凑近一闻,果然豆香扑鼻,不由赞叹道:“林大娘手艺不减当年啊。”   林风不无得意地温柔一笑:“自然,我奶奶都做了一辈子的绿豆糕了,手艺自然是好的。”说着,她往我身后看来看去,说是,“我听说你突然带了个长得比明星还要好看的男人回家并且还结婚了,实在不敢相信啊,你传说中的那个相好呢,在哪?”   我噎了一下,才跟林风说道:“那人你认识。”   林风终于停下四处张望的动作,疑惑地看着我。我就接着说:“记得不,小时候住在孤儿院里的小庄,后来搬走了的。”   林风一脸迷茫地回想,适逢这时,庄子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林风便是一愣。   没想林风反应更大,嘴里一直发出咯咯的声音,就是说不出话,约摸过了五秒的时间,她突然向后一跳,极大幅度地鞠了一躬,道:“老板好!”   这下换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敢情我身边的人都组队在一处地方上班呐。   庄子阍礼貌性地笑着点了下头。   后来听林风解释说,原来她以前的那个公司就是被现在的这个IMF收购了,公司裁了许多人,不过她幸运些,受领导赏识进了IMF里继续担任翻译的职位。   最后林风还笑了笑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觉得他眼熟,原来是早就认识了。”   我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好问些什么。等林风离开后,我就去帮老妈做饭,才打下手没多久,老妈就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神情怪异,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咳那啥,阿呆啊,妈知道你们两人新婚,感情甜甜蜜蜜,但还是不要闹得太过了,你拿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这事做多了是很伤身体的……”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后来老妈还是嫌我碍手碍脚就把我赶了出来,我权当作她肯定是看不惯我做的饭比她做的还要得心应手,在今天这种特殊日子不想我抢了她的风头。   果不其然,当一盘盘菜肴摆满饭桌时,每个人都对老妈竖起了大姆指,老妈见此只是抬了抬下巴,虽然表面淡定,但内心肯定是相当欢喜的。   打开电视,伴着电视里的春晚的欢娱笑声,一家人围在一张桌上,像往年一样熟悉的氛围,只不过今年又多了一人。   我抬眼看了一眼庄子阍,见他嘴角也挂着一道显而易见的笑意,我也就满足了。过年嘛,大家开开心心才能过个好年。   过年自然也少不了红包,可惜老妈早些天就拿我已是泼出去的水为由,剥夺掉了我收红包的权利,所以当老哥跟庄小弟反而给家中长辈送上看上去很厚实的红包时,我则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   吃完年夜饭,洗完澡又穿上新衣服后,我拉着庄子阍出门到公园去看别人放烟火。路上我跟他谈这说那的,也不知怎么扯上的,庄小弟像是聊家常似的说到林风,也说是第一次见到林风的时候也觉得她眼熟,原来是小时候就认识了呢。   “只希望为时不晚,”他说,“她是我表亲很重要的羁绊呢。”   乍听之下庄小弟这话搁谁谁也听不懂这是啥意思,然而好在我多读了两本书,知道“羁绊”是很不寻常的意思。   我抬头看了一眼庄子阍,见他也看着我,仿佛天上斑驳的星光和孔明灯万分不及明亮路灯下他眼眸中深沉的温柔。   我尴尬地呵呵笑:“我是不是在意得太明显了?”   庄子阍微微点头。我又说:“比你看见我跟楚武英时还要明显吗?”   这下子该换他尴尬地笑了。然而出乎所料,庄子阍神色不变:“还要明显,不过我很高兴你会在意。”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只瞥见他突然从胸前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大的红包,笑吟吟地递到我面前。   我又惊又喜地接过,手上那厚实感使我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果然,过年有红包收真真是件乐事。   “阿呆,以后的每一年,我都给你包个红包,如何?”   “行,那以后的每一年,换我在辞旧年迎新年的十二点整时,给你发条短信说‘新年快乐’!如何?”   我终于把心中的揣测说了出来,看着庄子阍白皙的脸颊微微染红,我更是满足了,昔日的樱桃花香又飘进了我的脑海中。    ☆、第二十五章、开怀大笑入洞房   年初三,楚武英就坐飞机去了国外,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威逼利诱我绝不能打他那箱石头的主意。我也礼尚往来,把李宜的电话号码打到他手机里,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应她。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什么阴谋呢?”楚武英一脸狐疑地看着我道。   我立马道:“没有,能有啥阴谋,我只是觉得出门在外就该相互照应才是。唉,我这个人就是太舍己而为人着想。“   “貌似舍己的人会是我吧?”   “得了,你跟我还计较啥,”然而话音未落,我的手被人重重地握了一下,我这才想到庄小弟正站在我身边呢,只好又说,“我的意思是,这必须得计较一下的,因为,如果你舍己了,我保证,你那箱石头等你凯旋归来的时候还会是完好无缺的。”相反地,如果不去跟李宜联络一下感情,嘿嘿。早知道就不要一时冲动答应给李宜做媒了,如今这叫什么事嘛。   果不其然,楚武英那个脸色难看的。   “你要是不愿意,大可把你那箱子东西一并带走的。”庄子阍突然开口说。我抬头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然而楚武英听了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也是,带一箱子石头过海关,估计没几个人能过得了吧。   似乎经过了一番挣扎,楚武英最后以壮士扼腕的神情悲愤不满地说道:“行,我无条件愿意舍己!”   又过了三两天,我跟庄子阍坐上向北的飞机,抵达到一个雪花纷飞的城市。我敲开了一家的门,开门的中年女人瞧见我,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阿呆?”   我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她喜出望外,又见到庄子阍,又是惊讶又是赞赏地多看了几眼,才想起拉着我们进门去。   大婶说:“先暖和暖和身子,我先去做午饭,你大伯出去串门了,啊,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刨冰,从树下翻出的雪,清甜得很,再淋上一些咱自家做的殷桃酱,肯定很合你们的口味。”   我大伯母,惯称大婶,十分了不得,在他们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能够读到高中毕业极其不易,能上大学就更难了。正好大婶赶上了77年的高考,不知啥原因,耽搁了一年,78年改革开放才上的大学。她大学毕业后,直接留在学校里任职。后来大伯从唐人街回来,他们两个人就结了婚,定居在冬天飘扬大雪的沿海,大婶改教高中,大伯继续卖药。   我对大婶说:“我们带了些笋干给你们,老字号福记干货,老家最好的。”   大婶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好得很好得很。”说着她又转头跟庄子阍招呼两声,就进厨房做饭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伯回来了,见到我跟庄子阍,微笑着点了下头:“来了。”   庄子阍陪着大伯论三国,我就窜进厨房给大婶打下手,偶然抬头往厨房窗户外边看了一眼,只见院里那颗樱桃树周围的雪都被扫开了,枝丫萧索,向院子外生出的枝条很显然被砍掉了,剩下几根似弱不禁风,被未融的积雪压着,好像随时都要折断。   我问大婶:“树是枯死了吗?”   大婶道:“哪会,这树每年还能结不少樱桃呢,就是枝条压着电线杆了,只能砍掉。”   我说:“是了,还裹着布条,这是要保暖了?”   大婶说是。我又记起来时见着隔壁的房子似乎拆掉重建了,入住的是不认识的人家。我问:“婶,碧莲姐她妈妈搬到别处了吗?”   大婶虚叹一声:“你碧莲姐的妈嗜赌,年纪大了也不注意,通宵打麻将,心脏受不住就去了。”   “啊。”   大婶继续说着,神情还带着点愤懑:“还有那黑心肝的后爹,趁着你碧莲姐料理她母亲后事,把房子地契拿去抵押,带着钱款跑路了。不过老天有眼呐,我听说他在别的地方跟别人赌酒,活生生把自己喝没了。”   我唏嘘不已,只听大婶最后总结:“所以说,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嘛,沾上点恶习,这辈子都划不过来了。”   “唉,只可怜了你碧莲姐。”   我默默点头。   终于烧出一桌好菜,色香味俱全,大婶的厨艺我是看着过来的。堂哥一家人前两天才回的城里,这一桌饭菜倒是便宜了我跟庄子阍。   大伯不爱说话,但家庭里一向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饭桌上大婶乐此不疲地跟我说些趣事时我也乐得搭话。   庄子阍陪着大伯喝了两杯满满的白酒,我闻着都醉,没想庄子阍面不改色地喝完,眼神依旧清明,大伯都打着酒嗝赞赏地对他点点头。   只是等我们拜别两老时,庄子阍牵着我慢慢走在积雪覆盖的路上,我听着靴子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想起大婶得知我们不会留下来过夜时那不乐意又哀怨的表情,我说:“大伯跟大婶都很好呢。”   庄子阍轻轻地“嗯”了一下。   我小心肝哆嗦了一下,因为那厮的一声“嗯”胜似□□,在这安静的氛围里实在慵懒惑人。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神情正常,只是隐在发梢的耳尖稍稍起红。   我问庄子阍道:“那啥,你是不是喝酒的后劲上来了?”   只见庄子阍浓密的眼睫毛扑扇两下,似乎在消化我说的话,尔后他才扬起一抹笑:“啊,白酒很好喝呢。”   我这才想起大伯是个能喝酒的,两杯白酒下肚也喝的面色潮红。更何况庄子阍这个烟酒不沾的乖孩子。着实费解呐,一顿饭都过去老半天了,他的酒劲这才上来。   正当我郁闷中,他见我没反应,突然伸手按住我的头,俯下身来,故意在我嘴唇上亲了一口,停顿许久,后来估计是见我严重缺氧两眼翻白了,这才松开了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淡红的薄唇,自言自语地评论:“嗯,阿呆比白酒更好。”   犹在大口顺气的我听到这话就呛到了,不知道跟酒比我是该高兴还是无奈。我对庄子阍说:“我们去药店买点解酒药来吃吧?”   “吃什么?吃阿呆吗?好啊。”   我忙道:“不是,吃药,解酒的。”   “解酒?哦,还有这种酒啊,也行,先喝两杯解酒,再来吃阿呆。”   庄小弟你就非得抠倒数的字眼听吗?   我说:“我们去开房。”   “好。”   于是二十分钟后,我跟庄子阍搭车进城,顺利地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我看了眼一进房倒头就睡的庄子阍,又盯着账单好一会儿,心一抽一抽的疼,大过年什么东西都死命的贵。   临近傍晚,我摊在床上看了会电视,因为天气太冷,我放弃了另一张床,跟庄子阍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身子蹭进他裹的被子里取暖。心里不住想,这种天时地利,总该发生点什么才对。   可惜庄小弟因我的贴近,浓密的眼睫毛只是轻轻颤动了下,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睡姿端正,乖巧得不像话。   柔和的床头灯光下,细碎的刘海在他光洁的额上印上魅惑的图纹,闭着的眼平日里清亮如水,含笑动人,拿支最好的画笔来恐怕都描不出其中的神采。挺拔精致的鼻,浅淡惑人的薄唇,这些组合起来,便是一张清俊秀气的脸庞。用句通俗的话讲,简直就像天仙下凡一样。   我贪婪地看着庄子阍秀美绝伦的脸庞,不知不觉中,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庄子阍的怀中,头还枕在他的手上,额头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我抬头,便迎上了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眼睛的主人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好想硬上弓。   一觉到天亮,庄子阍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宿醉的反应都看不出来。我却睡懵了,睡得时间太多,腰酸背痛,吃完早饭,找到要去的地方,坐上公车的时候,我整个人还不在状态中,只能由着庄子阍牵着我。   “孩子,公车上能拍得到好景吗?”我循声望去,只见坐在我前边的老人问着她身边靠窗而坐的少年。少年穿着肥大的校服,十六七的模样,手里举着一台数码相机,镜头对着窗外,似乎正在拍摄,听有人问他话,他便转过头来,稚气的脸立马洋溢出笑,笑的时候嘴角还露出了一颗可爱的虎牙:“当然可以,很多地方都能拍到很多好看的照片呢,不过反应一定要快,不然就赶不上了。”   “现在学校都要你们学拍照呢?”   少年说:“不是的,是我喜欢拍照,也有人喜欢我拍的照片,所以我一有机会,就会有拍照的冲动,您看,路边的梅花开得挺好的是吧。”   我看向窗外,一排冬梅开得正好。   我以为我会紧张,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时,我确实感到急促不安,甚至还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庄子阍握住我的手,对我安慰一笑,然后轻轻敲开了那家的门。   开门的中年男子见着我们两个,出乎意料地没有询问,反而笑着说:“快进来坐。”   客厅里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神情恬静,见到我们时却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轻轻问道:“来啦?”   我点头:“嗯,来看你,碧莲姐。”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女子拉着我说了好多话,佯嗔着埋怨我过了许久才来看她。   我说对不起,她却摇了摇头,伸出手搭在我的头上,揉了两下。   我一下子红了眼。这动作我记得,以前我拆散了她辛苦织的花环时,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却总不会见到她生气。相反地,她会揉揉我的头,我便知道了她的宽容。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像是拜访故友一样,讲说不完的话,然后她兴致冲冲地拿了些照片给我们看。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实在是巧。我跟庄子阍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公车上那拍照的少年竟是她的儿子。   “我出门不方便,小志就拍了很多他上学路上的照片给我看呢。”女子脸上净是开心的笑,她的丈夫坐在她身边深情地看着她。   多年前不过是一场误会,没有人背叛谁,至终都是一对人,然后这一对人,组建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主人留了我们吃午饭,又要留我们过夜。我忙说不用,到最后,直到下午三四点,我们才起身告辞。   她拉住我的手,笑笑说:“以后常来啊。”   说完,她又看向我身后的庄子阍,微微点头笑道:“谢谢你,裙子很美。”   我不明所以地转头,只见庄子阍嘴角噙着笑,也低头看我。   出门后,我回头望了眼目送我们的夫妇,我小声问庄子阍:“碧莲姐参加决赛时的那件裙子,是你送的?”   庄子阍笑了笑,轻轻点头:“我托人帮忙设计的。”   “住在国外的人?”   见庄子阍一脸惊讶,我解释道:“前阵子我打过电话给你,接不通,语音显示你那时在国外呢。”   “后来,我还看见了你跟郭柔美在一起呢。”我低下头,始终不敢看庄子阍的眼,我似乎很怕自己会从他的眼里看到最不愿见到的歉意。“她真的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呢。”   当最初的热情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却不得不让人冷静下来。   “所以,这些天来,你都在给我时间反悔吗?”他淡然的声音在我头顶悠然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沉默了一会儿,权当是默认。   下雪的沿海城市始终不让人好过,从西北肆无忌惮吹来的风,与海面沉沉压来的湿度相融合,不断膨胀,不断笼罩一切,使阴沉的天,落叶的树,人们身上肥厚的衣,都笼上了彻骨的湿冷。   我冷得哆嗦了一下,终于听见面前的人轻轻地叹气。庄子阍伸手过来,拢紧了我脖上的围巾,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我本想带你看看呢,我的家乡。”   我诧异地抬头看着庄子阍:“哈?”   他却道:“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回家。”   一路上几乎是沉默过来的,我发现庄子阍嘴角一贯的微笑弧度消然无踪,秀美的眉眼半遮住泼墨般的眼眸,似乎在出神,然而他牵着我的手的拇指时不时摸过我手背,每一次闲散的轻抚都让我的小心肝一颤一颤地痒,我欲抽回手,庄小弟就抬起眼淡淡看了我一眼,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动成鸵鸟状了,心中不禁佩服他竟能温和美男子跟霸道公子哥的气质切换得这么好。   不对,他这是真生气了吧?   直至深夜,我们才回到庄子阍的家里,以前我收拾干净带走的行李原封不动地被庄小弟拖了回来。   看着庄子阍帮我收拾行李,我也没啥好插手的,只身捡了两件衣服就去洗澡。经过一番长途旅程,我困得快要崩溃,匆忙洗了个热水澡后,就往床上一趴,我舒心地长叹一声,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没多久,我就靠过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惊醒。   我转头迷糊地看了眼庄子阍,他正将我抱在怀里,我便问:“干啥子?”   他笑了笑,一脸人畜无害,轻柔地说:“能干什么,来吃你啊。”   我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睡意全无,我睁大眼惊恐,忙要起身,庄子阍却把我抱得更紧,淡粉的薄唇贴上了我的嘴,轻而易举地撬开我的牙齿,舌尖伸进来大肆地搜刮一翻,头脑开始晕眩,耳尖渐渐发烫。不知多久,开始陷入无力的窒息感,我痛苦地挣扎,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大口喘气,抬眼间仿佛看见他如墨般的眼眸更暗沉了,声音更是染上了沙哑:“夫君说过的,我们回府之时,就是洞房花烛之日。”   欲哭无泪。我配着笑脸:“可夫君我,还没准备好咧……”   庄子阍看了我一眼,轻声一叹,只拥着我不放,再无其他动作。   我本以为今晚就这么过了,又开始昏昏沉沉做个美梦,就听见头顶轻声传来庄子阍的声音,如小溪流水,缓缓而动人,一字一句都落入心田。   他说:“我一个人,实在孤单怕了。”   “我父母一心只想打拼自己的事业,来不及照顾我,就把我寄送到别人家里去,亲戚家,托养所,还有孤儿院,我记不清自己借住过多少家了。”   “后来我父亲,发生意外,我母亲匆忙带着我去见他最后一面,纵使母亲要强,父亲去世的时候还是崩溃得整日以泪洗面。父亲老家无人,我的表亲全都住在隔着大洋的旧金山,无亲人所依,幸而有个姓蒋的叔叔与我母亲是旧识,在那个时候一直陪着我母亲,再后来,他们结婚了,我跟蒋风成了兄弟。”   “那个时候我不爱说话,喜欢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母亲拿我没办法,就在我房里放了台影碟机,很多动画片,给我解闷。我看《蜡笔小新》,看到阿呆出场时,我总是觉得,里边的阿呆看起来真的挺呆的,挖石头时没有你那样灵活,在河里钻来钻去的,我看着都觉得害怕,有一次还以为你溺在河里,赶紧下河,才发现你没事,我自己却一个不小心摔在水里,灌了不少水,后来想想都哆嗦,到了大学才攒足勇气学游泳。 ”   我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幸亏当时老妈来抓我回家恰好看见庄小弟溺水了,急忙把人家救了上来,要不等我发现,我肯定以为他该是守得不耐烦回去了。因为这事老妈气得差点把我送人,实是印象深刻。   我收回神,又听着庄子阍慢慢诉来。   “我时常想起你,想你挖石头时的样子,心情就会很好,一直觉得你笑的样子很好看,脸上肉嘟嘟的,很想捏捏看,亲上一口。”   我抬头看了一眼庄小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你,上中学在学校寄宿了,我才等到这个机会,买了张票,坐火车到你的家乡,心里想着你见到我时该有多么诧异,然后,我就看见你跟楚武英在一起嬉笑玩闹,背着书包走在一起,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怔愣住。听着庄子阍的声音悄悄染上了一丝挫败,又仿佛品到一点醋意,心中徒然生起一点异样。   “狼狈地回去,着实消沉了一阵子。在学校里我结识很多人,但还是会想到你,想你的模样,你的笑,心想陪在你身边的是我那也不错,起码能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奇怪的是,有很多女生老来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闪进脑海里的,总是你。阿呆,不知不觉中,我竟对你有了这么深的执念。以至于我想去知道关乎你的一些事情,知道你上的哪所大学,你参加了哪个社团,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还有,知道了你说出口却无法轻易找到的秘密。”   他停顿了一下,低下头,轻张开嘴,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了我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拂在耳旁,逗弄得我直哆嗦,忙抬头正要求饶,却被制止住,只听那人语带笑意。   “《我的奶娘是我妈》,是部广播剧呢。”   我滞住,呆滞地看向他,却是迎上了伊人的启唇一笑,如樱桃花刹那开时清美动人。   “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   心中的异样突地转为一股激荡的狂跳,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庄子阍的怀抱,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跨坐在他的身上,还扯开了他的上衣纽扣!   我低头呆呆地看着庄子阍□□的上半身,圆滑光泽的肩,白皙结实的胸膛,腹部平坦,手摸上去,细腻丝滑,戳了戳,惊讶地发现很是结实。宽肩细腰,每一寸肌肤都隐隐充斥着男子的力量,我摸了又摸,佩服庄小弟看起来挺瘦,但是这身板的肌肉含量真不是盖的,用两字来形容,绝对性感。   “我学过跆拳道。”庄小弟声带沙哑地补充说明。   我看了身下的庄小弟一眼,却是看到他轻笑望我,眼中却生出几分暗沉。   不明所以,正当我手中无措之际,他却叹了一声,把我拉下,一个天翻地覆,我被他压到身下。   庄小弟牵住我的手,轻声笑语:“奴家这是第一次,夫君可要对我好些。”   “哈?”   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当初温柔美好羞涩可爱的庄小弟哪去了?!   春天来了,草原上又到了捕食的时节。一只雄狮,按住一只小羊,耐住腹中极度的饥饿,鲜红的舌头在猎物身上舔了个遍,细细品尝,仍觉不足,轻口细咬,不断挣扎的猎物,更是激起了狮子藏在内心深处嗜血的欲望,双眼逐渐发红,呼吸越发急促,终于按捺不住,一口咬下,伴着猎物绝望的哀嚎,雄狮极慢地,不留余地,将小羊连毛带发,连皮带骨,统统吞入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算作有肉了吧,嘿嘿(心虚) ☆、第二十六章、往事大白风不平   简直残暴。   我无力地摊在床上,浑身酸痛,任由身旁满脸意犹未尽的罪魁祸首抱着我不放。   实在悲痛欲绝:“老夫由记当年,娘子柔情似水,笑靥倾城,没想昨夜一度春宵,娘子竟然化作那豺狼猛虎把我吃了去,娘子啊,从前的温柔,自己加戏的吧?”   没想笑意吟吟的某人还真的点头了:“是啊,演得可辛苦了,连个新人奖都拿不到,这才心生怨念,下手就重了点,相公莫怪奴家,奴家可是真真心悦你呢。”说着,某人还低下头来,扮成那害羞的小媳妇,轻柔地蹭了蹭我的脸。   我心肝抖了抖,沉浸在美人乡里无法自拔,只是含糊回道:“为夫晓得,只是娘子性情崩得太快,我有点承受不来,但为夫也是十分心悦娘子的。”   估计正是新婚燕尔,回家之后的几天里庄小弟跟我天天腻在一起,扯天南海北,实践各种黄段子。我时常怀念从前那个温柔似水的庄小弟哪去了。   《我的奶娘是我妈》是我在即将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时发现的,一晚上睡不着觉,就拿出听英语磁带的收音机来,电台调了一个又一个,最终调到了一个,一进去就有个男声在讲话,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讲故事,等听到是什么内容时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我擦这剧情TM妥妥的西游记嘛!连人名都不改,主持人你哪来的勇气把好好的名著叫成这种名的?!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我听着那男声,说的中文挺奇怪,有些不大标准,像是久居海外的华人说中文时固有的腔调,只是他的声音倒好听,很有磁性,似乎有种惑人的魅力,让人竟把生涩的白话文都听下去了。   后来不知是说书人的普通话越来越好,还是我太无聊了,我竟坚持听了下去,从此就靠这门道听完四大名著,出去都能嚣张一把。   这天天气回温了不少。我来石头馆前,庄小弟竟然说今晚要做回饭给我尝尝。我心生荡漾,觉得这男娃真有前途,连饭都会做,于是连连说好,还承诺早点回去。   结果我一锁门,刚转身,就突地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我身后,无声无息地打量着我。   我也打量她,我一个当女的也不得不佩服她出众的外貌。   杏眼柳眉,明眸皓齿,所有形容女子丽质姿色的成语加在她身上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女子最有风韵的时候,然而事后我才知道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这年纪藏得简直让人想把膝盖献上。   只见她打量完我,轻启朱唇便是:“你是郭,额,郭阿呆?”   我诧异地点头称是。她又问:“庄子阍是你的丈夫吗?”   “这个,请问您是?”   “我是庄子阍的妈。”   ……   我心中一万头羊驼集体狂奔咆哮“这世界在逗我”!   等我精神冲击缓冲过来后,我才恍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家咖啡馆的沙发上,对面坐着庄小弟的母亲,此时正在悠哉地翻看着菜单。   “你还没吃饭吧?”她突然出声。   我忙回道:“是,额,伯母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却摆摆手:“不了,你们小两口的二人空间,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我忙说怎么会,庄子阍肯定高兴她来家里的。   她却看了我一眼,蹙着眉头说:“干嘛这么生分?坐到我身边来。”   我立马蹭了过去,她才松了眉头,又扫了我一眼,眼梢妩媚中带着严肃,唬得我小心肝忐忑不安,毕竟跟婆家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没啥经验。   所以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杀得我目瞪口呆:“你明白门当户对的意思吗?”   “哈?”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两个人的身份不搭,性格不和,婚姻就很维持下去,甚至会害了下一代人,你明白吗?”   我心一咯噔,以为她话中有话,说的是我跟庄子阍的事。想来从没见过庄子阍的家人,会不会他们是不赞同这段婚姻的。如今看来还真的是猜对了。   我沉默,只听她接着说道:“所以我至今都觉得对不起子阍呐。”   我怔愣:“什么?”   她叹了一声,徐徐说来:“我的祖上是一个大家族,多年前因为动乱举家迁到旧金山,我从小就生活在美国,后来回到国内工作,我遇到了子阍的父亲,便以为找到了命中注定之人,不顾家族的反对,一心只想嫁给他。”   “最终我得偿所愿,与他结成连理,却没想过初尝爱情的甜蜜后,却是无尽的争吵,至今我都不知道这场婚姻是对是错。子阍的爸爸是个孤儿,自小便举目无亲,生活孤苦,他为了给子阍一个舒适的环境长大,一心在外打拼,而我生性好强,不甘留在家中,因为这个问题我俩争吵不休,每次争吵完,我托人脉将子阍送到熟人家寄住,自己又忙于事业。”   “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顾,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了,直至有一次,”她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陷入莫名的沉默。少顷,她才接着讲道:“他父亲出差回来,要去接子阍的途中,出了连环车祸,一辆超载的货车撞上他父亲开的车,又波及到路边的一个行人,后来送到医院,他父亲抢救无效,去世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放在车上的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道:“那时感觉天都要塌了,时间长了才慢慢释怀,我跟他父亲的结合,不过如此,可我至今都不后悔嫁给他呢。”   “想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怀念的人还留在心中怀念,这样就好了。”   我点点头,见她似乎沉浸在过去里,心头一转,手抚上了她的背,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她好笑地看我一眼,叹气说:“子阍小的时候就是个小大人,从来没有吵着跟我要过什么东西,后来带着他跟蒋先生组建新的家庭,他更是变得生分了,对人对事,都是礼貌得恰到好处,就像是历行公事,心上并没放下过谁。我很担心他,却又做不了什么,现在怕也弥补不了他什么了,不过,他似乎很喜欢你,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能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只希望你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这是要放心嫁儿子的节奏喽?我忙郑重道:“我一定好好照顾子阍的,额,嗯。”   “我姓慕,不过你也该改口了。”   我说:“好的,妈。”内心无限纠结,天知道我喊一个看起来只比我大十几岁的人为妈的场景有多么诡异。   等我和风韵犹存的婆婆开完茶话会,到家门口时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可我又纠结了,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原来庄小弟是知道的。   听起来是多么不可信的事,偏偏少时的我就是那场车祸的见证者。刚才看庄子阍的母亲那坦然的神情,直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那场困了我半辈子的连环车祸中,庄子阍的至亲,还有他本人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那他是怎么样过来的?虽然我身边有家人护着,起初我脑海子里总是动不动就闪过血的鲜红,地面上有,拿在手上吃着的苹果也沾了不少。那种关乎生命轻易死去的事对个小孩子来说冲击力不能说不大。那庄子阍呢,他是真切地丧亲之痛,不可能恢复的,就如以前看的一部灾难片里说的:没了,才知道什么都没了。   我急躁地挠头,这种因缘实在让人难以言喻。此时的我深深感受到上天的恶意,百般滋味心慌到说不出口。   不能再想下去了。   在一个带着孙子来回散步的老人目光审视下,我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掏出钥匙开门,入门第一眼便是庄子阍围着卡通围裙,端着一大碗汤,见我便是安然一笑。   我走进了看,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便菜,色香俱全。我瞄了眼庄小弟刻意背在身后的手,一只左手就贴了两张止血贴,右手上还有被热油烫到的痕迹。   心里的阴霾一下子被心疼冲刷干净。在庄小弟的示意下,我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嚼着没两下,他便期待着问我:“味道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心中感慨万分,果真是人无完人啊。   我竖起大姆指表示称赞,庄小弟顿时笑开了眼,自己也夹了口菜吃,那脸色瞬变让我不厚道地奸笑起来。   他睁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我,我忙压住笑,咳了两声沉重道:“娘子,以后还是为夫掌勺好了,乖。”   吃饭之余我跟庄子阍说下午见到他母亲并且进行了一次人生谈话,没想他并不十分诧异,反而道:“是么,她可能等不及了吧,我跟她说过元宵时带你回家看看。”   所以这便是我来这个盛大高端的宴会上的原因了。   宴会布置在一家占地可观的私人别墅中,据说是庄小弟他表亲家。说是元宵乐会,但除了角落里几个红灯笼,纵观全场压根就没有过中国传统节日的氛围,反而更像是西式社交派对,人们衣着华丽,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我拍了拍身旁庄子阍的手,叹声道:“今日一见娘子的后台,为夫终于可以放心地吃软饭啦。”   他笑:“只管来吃。”   庄小弟不愧是会发光的,一到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我则跟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心头默念“老子走路带风”,这才承受下形形□□旁人的审视。   庄子阍径直带我去见他的大姨。伊是位古稀之年的老太,慈眉善目,却端着一张严肃的脸,端坐在一张雕花红木的太师椅上,身后的墙上贴着个大大的倒立的“福”字篆书。   她扫视了我一眼,开口便是:“背首诗来。”   我愣了几秒,脑中自动反应出“两个黄鹂鸣翠柳”,照着记忆便读了出来。   她听完,满意地点头,说:“好,年轻人不能忘了本。”又招呼了子阍他母亲来,俩姐妹领着我一个人换衣服去也。据她们的眼光评定,我身上穿的衣服实在不堪入目。   我看了看身上的裙子,觉得委屈,毕竟在下长期走的是牛仔裤路线的,好不容易逼自己穿一回裙子,以为大家都会像庄小弟初看我时一脸惊艳的模样,结果并没有。   等换装完毕,再被逼着画了半个钟头的妆,自认为没变化多少,走出房间去找庄子阍时,左走三圈右走三圈,明明觥筹交错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却像是进了由茂密整齐的灌木丛围成的华容道里,绕到尽头还是别墅前边偌大的人工湖。   正当我准备再一次走上另一条小道时,猛地听见呕吐声,探头一看,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手撑着树呕吐,似乎觉得热又大力扯了扯领带,看他抬起头来,我瞧见那清秀的脸庞,这才认出他就是庄子阍的表兄。   只见他坐着休息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东西,像是飘移的祥云,黑色质地,边缘还描着白边。   这构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看庄子阍的表兄这么一副落魄样,估计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正当我假装没看见正要走开时,却听他开口:“是弟妹吗?”   我忙走过去打哈哈:“是我,大表哥。”说着我便作势要去扶他起来,他却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手还指着一个方向道:“是不是迷路啦?喏,走那条就可以出去了,快去吧,别让子阍找急了。”   我忙说好,心下却感到十分奇怪。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大表哥的声音很像我追的《我的奶娘是我妈》里说书的人的呢?   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他手中的木雕,那种线条构造,黑底白边的涂色,跟我曾经在我老家的闺中蜜友林风那也看到一块很相似的,而且据林风说她的那块木雕是棵桑树,我依稀记得,庄子阍和我说过他大表哥姓慕,单名一个桑字。   不过款式一样也没啥好奇怪的,林子大了还是有大把大把的人喜欢把木雕揣在身上。   这么想后我心中躁动的八卦之心也确实平静了许多,将来真的亲眼看见大表哥跟林风站一起时也是将来的事了,现在的我压根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向脸上以惊人速度不断冒出小红点的大表哥问道:“大表哥你,你怎么脸上起红点了?”   大表哥一听,正要抬起手摸,却看见自己的手背也起了小红点,也不变一点神色,很是淡定:“哦,没事,我对酒精过敏,刚才不小心喝了一口罢了,过几天就消了。”   喝了一口就几天下来皮肤过敏,大表哥你在这烟酒世界里得活得多兢兢业业啊!   告别大表哥,我顺着他指的路很快就走回宴会处,一眼就看见了庄子阍,他正与面前一对男女谈笑聊天。   男人是蒋风,棱角分明的五官早已脱去了以往的青涩,目光深邃,目光不断放在身边女子,看她露出甜美又怡人的微笑。女子是郭柔美,亲密地挽着蒋风的手,穿着一袭银晶露肩长裙,白皙圆滑的肩头□□在外,一头亚麻色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簪子挽起,垂下几缕发丝,也遮挡不住弧度优美的脖颈。如此优雅的佳人,只是略施粉黛便如此浑然动人。   我挠了挠鼻子,同样是个女的,我也承认郭柔美从上到下都叫嚣着美态,只是瞧着庄子阍看她时的眼神分外清明,转头发现我在场时眼中闪现的惊艳,倒是让我十分满足又忧心。就庄小弟这眼神,以后持家买这买那的八成还得靠我挑。   庄子阍向我伸出手,我走过去也回握住他,他笑意加深,对面前的两人说道:“这是我妻子郭阿呆,还记得吗?”   “阿呆吗?大学象棋社的佼佼者,好久不见。”蒋风对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我跟郭柔美也互相笑着问候。   然而打完招呼之后,场面一度尴尬,全靠庄子阍跟蒋风谈经济论商贸撑着,用的词还挺高级,期间郭美人也能插上两句,我自认没有啥商业头脑,只能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感觉跟庄子阍握着的手心出了汗,就想扯出来吹风干,庄小弟却不放手,一直到跟蒋风夫妇告辞,跟其他人打交际太极,他还是固执地抓着不放,本来还有人想给他介绍自家女儿,还没说到一半看我搁他身边,倒是把话生生吞下肚里了。   饮料喝多了,就老想跑厕所,这次由着庄子阍带我飞很快就绕到别墅里来。我让庄子阍在外边等我,自己去找厕所,没想走过一间屋子时却隐隐听见了虚掩的门里边传出压抑的争吵:   “……心里从来都没有你,你还看不清楚吗?我这么爱你,你难道就没感觉吗?我哪里比不过他!”   “别说了!别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柔美!”   “我告诉你蒋风,如果不是我们当初酒后发生关系的事被长辈们知道了,我们怎么会被绑在同条线上,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敢妄想什么了,因为我嫌被你玷污的自己脏,你知道吗?!”   “啪”地一声巴掌,周遭死寂了几秒,突然里边一个女声尖叫:“离婚!”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离门越来越近,我还没来得及走开,郭柔美就从里边出来了,只见她红着眼睛流着泪,面容姣好的脸有一边诡异地红。   她抬头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是冷下了一张脸,嘴笑肉不笑:“怎么?庄太太来看笑话吗,看够本了吧?”   我张了张嘴想回话,到头来却什么也讲不出来。   郭柔美见我没反应,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徒留还在房间里的蒋风一个人抱头颓然地蹲在地上。   之后在宴会上没待多久,我跟庄子阍告别了慕家长辈们就起身回家了。   等晚上我跟庄子阍两人干完羞羞的事,他心情很好地搂着我有所感悟地叹道:“这么些年一个人生活,孤单惯了,可是现在有阿呆在呢,一想到阿呆喜欢我,愿意我陪着一起过往后漫长的日子,真好啊。”   庄子阍说的确实一脸诚挚,我无以为报,只能提道:“要不,咱再来一次。”没说完,一个黑影就扑过来了。   也是这夜,昏昏沉沉睡到半夜,听着身边庄子阍在说话,我睁开眼瞧他,他正背对着我打电话,压低着声音问:“你们现在在哪?什么,东阳山?”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东阳山不是以前象棋社一起社团游的地方嘛,那时还出了事,李宜落水,庄子阍脚受重伤,冰冷的湖中我游了两来回,对我来说,那个地方给我的阴影面积还真不小。   我忙出声:“怎么了?”   只见庄子阍转过头来,一脸肃然:“蒋风把郭柔美带到东阳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局倒数第二喽,一想到还有点小激动 ☆、第二十七章、愿君一生常乐伴   正是黎明时分,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庄子阍带着我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这才赶到我刚开始读大学的城市,也就是东阳山所在的地方。   几座山地压在笔直的山路前方,远远望去就像是隐在迷雾中的恶鬼,在清晨大雾中以诡异的体态张手而坐,阴测测地注视到来的人。越是靠近山脚,那种死寂可怖的氛围越是浓烈。   来的路上还下着小雨,这时地上还是湿的,时间也早,还没人来登山,因此庄子阍很顺利地就沿着打了水泥的山路把车开到了山顶,左绕右拐,他似乎很清楚要到什么地方去。   果然一到了山顶平地处,我就瞧见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一块巨大又工整的石块旁,我抬头一看,一尊巨大的观音石像俨然伫立在大雾之中,面容模糊。   仔细一听,竟然还能听到远处声势洪亮的落水声,估计这里就是山下那个瀑布的起源地。   不知怎的,可能是一夜没睡,周遭死气沉沉又太刺激人的神经,我总感觉精神恍惚,心脏频率跳得不正常的快。   “阿呆,你还是待在车里等我吧,我去看下就回来。”庄子阍突然对我说道。   我摇头,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因是情况紧急,他也不再多说,只先走在我前头,有意识地往一个方向而去,随着脚下的土地越发地带着湿气,再抬头一看,有一条河流横在前边,阻挡了我们的去路。庄子阍也不再走上前去,而是沿着流水掉落山崖的岸边走去。   不过两三分钟,我抬头看向笼罩迷雾的前方,骇然发现当中竟然隐着两个人形。眯着眼仔细望了下,才发现原来是蒋风抱着郭柔美坐在地上,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堆早已熄火的木枝。空气中隐约还听见蒋风絮絮叨叨的轻柔的声音。   许是觉察到有人走近,他们俩齐齐回头,一向优雅示人的郭柔美身上罩着一件西服,里边穿的还是昨天晚上的晚礼服,此刻她却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嘴唇冻得一点血色都没有,颇为狼狈,见到庄子阍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蒋风。   只见蒋风突地站起身来,一道把郭柔美也给扯了起来,死盯着她不放,神情悲痛:“你把子阍找来,是真的以为,我会伤害你吗?”   郭柔美启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愣愣地看着蒋风抓住她的手,越握越紧,指甲都泛了白,疼得郭柔美叫出声来,他却始终不放,表情逐渐扭曲,他低吼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庄子阍,父亲偏爱他,你也是,为什么?明明我比他更早认识你,他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为什么你们都选择他呢?为什么……”   “蒋风。”庄子阍出口喊了他一声,他却是一个激灵,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抬起头看向庄子阍一会儿,他突然惊慌失措地连连说:“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   听者俱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蒋风自己放开了郭柔美的手,踉跄着往山崖的方向走,只差最后几步时,庄子阍回过神来马上冲上前去,没想蒋风却回头咆哮:“别过来!”   庄子阍顿住脚步,眼睛死盯着蒋风的动向。郭柔美也急了,对着他便喊:“蒋风,快过来,别做傻事!”   蒋风置若罔闻,呆呆地对着庄子阍说道:“我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向你道歉,你不要再抢走我身边的人,好吗?”   我似乎知道庄子阍他这些年来都没回家过的原因了。   只瞧见庄子阍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靠近蒋风,又开口轻轻说道:“我从来就没想过从你身边抢走什么东西,蒋叔叔他们都还在不是吗?叔叔身体不好,不要让他为你担心,好吗?”   说着,庄子阍向蒋风伸出手来,又说:“我没怨过你,当初是我自己不小心,过来吧,蒋叔叔还在家里等你。”   蒋风闻言,竟恍惚了一下,随即却又后退了一步,脚下立刻滑动出碎石,就这么滚落到山崖下。   庄子阍变了色,郭柔美也忙出声制止:“不要再过去了蒋风!你……你的红玉还在我手上,你看呐!”   郭柔美慌忙从脖子上掏出一块红玉来,玉色带血般地妖异,在这种紧急关头正是冲击人的视线。果然,见蒋风被红玉吸引住注意力,郭柔美又说道:“这块玉你不是很珍惜吗,不想拿回去吗?”   蒋风摇摇头,面带苦笑:“这块玉从你那天捡到还给我时,我就想把它给你了,柔美,我还以为,我们能像爷爷奶奶那样,因这块玉结缘的,到头来还是我强求了。”   郭柔美听了,却愣了一下:“这块玉不是你在婚礼那天才给我的吗?我以前根本就没见……”   她一时语塞,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连同庄子阍跟蒋风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也傻眼了,要说以前我还真捡过一次玉。我疑惑着问:“我以前捡过你的玉的,那时我有留一张便条告诉你的,你知道的啊。”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出口。   “我也叫郭柔美啊。”   八成是反应过度了,蒋风脸上呆若木鸡,脚底却一动,整个人刹时戏剧般地向后滑倒!   我心里一个咯噔,看着蒋风半个身子都快滑到山崖下了,好在这时庄子阍扑身过去拉住了蒋风的脚。我跟郭柔美也赶紧走上前去帮忙,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蒋风拉了上来。   大家都松了口气,正当要一起再往里移动时,我估计我今年犯太岁了,脚才刚踩着草地上就感觉像是踩了肥皂似的滋溜一下,还来不及看清庄小弟刹时失了血色的脸庞,整个人就以一种尴尬的狗趴式向崖下滑落。   一瞬间看到庄子阍立刻向我伸出手却只差分厘,一瞬间也罢,看着庄子阍被死死抓住无法跟着我冲动地跳下来,我也觉得心安了,心安之余又觉得委屈,我去,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敢不敢再狗血点?   我大伯是个奇人,初中还没毕业就跟着别人跑到西北去收冬虫夏草来卖,那时火车倒是通了,四轮车就不常见,他们那些人经常是走走停停,风餐露宿的。   有天天气太冷,他们走得太累了,就在一个通了铁轨的桥洞里休息,大伯直接就卧在轨道上睡觉,睡得很沉,很久才听到吵闹的人声和火车轰鸣的声音。他睁开眼一看,一辆火车疾速开来,刹车都刹不住了,此时离他不过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同行的人早已退到边上去,回头望见大伯还睡得一副死猪样,急得心都快跳出来,赶忙扯着嗓子喊他起。   大伯也是愣了两秒,便马上爬起来朝前狂奔,可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疾行的火车,这时纵身一跳跟找死没两样。无计可施之下,大伯大骂一声娘,向前一跃,整个人就面朝地摔在轨道里,下一刻火车就从他身上疾驶过去,惊悚又漫长的折磨,火车底盘时不时扯到他身上的军大衣,一阵又一阵转瞬即逝的煤炭味、铁锈味和屎尿味,等呜鸣的火车驶过老远,大伯才敢抬起头来,撑起发软的脚颤巍巍地站起来,往后背一瞧,军大衣里的棉被刮出了不少,整个人却是毫发未伤。   在场目击人不少,回乡时把这事当成饭后茶余:“当时天那么冷,火车开那么快,底盘又那么低,都被他生生躲过去了。郭青那傻小子,命比王八的壳还硬。”   凡是我们那有孩子出生了,孩子爹妈一定要先叫来大伯,想着让这个命比龟壳还硬的人抱一抱沾点运气,没长成个胖小儿都有点难度。   我小时候也经常被大伯抱着到街上看露天的免费电影,现在静下心想,许是那时候也沾了他不少运气,不然我也解释不出这种奇妙的巧合呐。   头顶上方传来庄子阍声嘶力竭的呼喊,但是因为身旁瀑布落水声实在太考验耳力,我只能依稀听他在喊我名字。   我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朝上大喊:“我没事!挂树上了!”   上边没声了几秒,然后又是嗡嗡的喊声,这次说得很快,听声音是庄子阍,好像反复地喊叫着“阿呆再坚持下我找人来”。   听着庄子阍的声音,我心安定下许多。身下的树干被潮湿的空气浸润得树皮都皱起了,露出黄白的,不过一条成人大腿粗细的树干。我瞄了眼树下还有十几丈的湖面,湖上还有一些被瀑布侵蚀的碎石,眼前有些晕,只能抱紧树干不敢乱动,听着山崖上庄子阍断续的喊声。   大概是过了半个钟头,山崖上响起消防车的警号车,又过了一刻钟,我就被救上来了,脚踩在实地上,我这才领悟到什么叫劫后余生,当场就在心底发誓以后要好好爱家爱祖国爱庄小弟。   再抬头一看,庄子阍来到我身边,眼圈隐约泛着红,开口说了个“你……”,声音沙哑,见他皱着眉头,我知道他是喊累了,忙拉住他的手,见四下没人注意,多在手背上摸了几把,小声道:“我没事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下边石头缝里长出一棵树,我刚好掉在树干上,反应及时就抓住了,哎呀这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现在想想还有点小激动,不过说神棍一点的话,也可能是我沾了我大伯的福气,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大伯年轻的时候……”   庄小弟听我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几乎微不可察,我还是听见了他心归实处的叹息。   回家后没多久,我就听庄子阍说郭柔美和蒋风离婚了。一人去了地中海边上的一个小国家学油画,后来在那里定居了,另一人则去了南半球工作,出发前跟庄子阍道了别,跟我说了句:“我知道你叫郭柔美的,只是。”   一枚据说有一定情缘的戒指,总希望是自己心尖上的那人遇上吧。   我拉过庄小弟的手摸了几把,边摸边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咱往后要好好过日子啊!”   庄小弟赞同地点了点头,一脸笑意:“还要生几个小孩,等他们五六岁了就赶他们去上幼儿园。”   “几个?不成呐,我们要计划生育。”   结果住在天上的那位光听见庄小弟的话了。   坐在我跟庄小弟面前的医生拿着我的孕检报告,笑嘻嘻地用不知哪地的方言说道:“恭喜尼们,福人怀了山胞胎。”   庄小弟听了,不住地呵呵傻笑,我发现他这个人听方言倒是有两下子,我却没反应过来,问医生道:“什么,双胞胎吗?”   医生摇了摇头:“不是山胞胎,是山胞胎,来,跟我读,斯安三,山胞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写到这里正式完结了,感谢各位壮士能坚持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豁出去了啊,请受在下一拜。我不才,自知文笔甚渣,平时讲点黄段子也直哆嗦,可是还是想写好笑点的。我很喜欢看小说,同时也是上学那会作文课腻烦了心灵鸡汤,非要花出很多时间来编故事,具体写啥我也忘了,只记得老师点评中规中矩的,我就权当她是在表扬了。嘿,不错嘛,再接再厉,要不再去写点?结果我就来了,来祸害民间,嘿嘿嘿。下边附上一个番外哦。 ☆、番外、我老婆太帅,徒弟太呆,老板太二   我在一家挺高大上的公司里工作,眼前这一位长得挺祸水的男的是我顶头上司,我是他助理,明面上我叫他“庄先生”,暗地里他得叫我社长。他是我学弟,混得不错,此时就在一家高档咖啡厅里跟人谈笔大生意。咖啡厅是这哥们儿开的,来这谈生意茶水钱都不用,还能让合伙人落了个好印象,对此我只想说一个字:奸。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老板是个“窥妻狂”,每次谈生意统统都要积攒到下午,每来这咖啡厅谈生意他总要坐在靠窗的座位,每都来这儿谈无非是咖啡厅就开在他家附近,窥妻方便。   这不,他媳妇来了,接他三个娃放学回家,就在不远处的马路边等红灯。要说起他这三个娃,我是真心佩服他媳妇能生,一夜生三个,娃娃呱呱落地时,我这学弟是娃都不要,愣是要冲进去看他媳妇,最后还是被我们拦了下来,他媳妇在里边说没事时,他才安顿下来。   话说他三个娃,性别随了他爸,长相也都随了他爸,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胚子,六七岁的娃,蹦蹦跳跳的,甚是可爱,估计长大了能拐不少女孩子的心。昨儿个我老婆还说了:“等我们家静静长大了,咱一定要拐他一个娃当女婿。”啊,静静,我可爱的女儿,一想到要便宜给庄家小子我这心情实在是郁闷得很。   说起我老婆,我第一次见着她时,她穿着男式的风衣,翦着极短的头发,可我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女孩子,帅到令人窒息,跟我一样名单字“三”。我见她时,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早就有只小雄狮在叫唤,当下我就决定要娶她为妻。我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媳妇,在我的眼里她哪都好,潇洒的穿着,洒脱的性格,讨人喜欢的模样,就是眼光有点不怎么好。   还记得我俩同窗时,老社长见我会下棋,直接就把象棋社的烂摊子扔给我,自己潇洒地毕了业,到现在我都好后悔没问老社长为啥混得这么狼狈的象棋社居然能在旧校史馆里占得一席之地。不过这样也好,剩我跟我老婆在这么一个地处偏僻的象棋社里,那时二人世界,得成比目何辞死,只作鸳鸯不羡仙,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只是后来我老婆说她良心隐隐有点作痛,不忍象棋社断送在我们身上,我只好不情愿地打算招个人来当下一任社长,刚好有个叫“大宝”的女生要替她叫做“阿呆”(这都什么名)的朋友报名,我就让她朋友进了。我见那叫阿呆的人如其名反应迟钝,说话都不利索,出乎意料地是我媳妇见她后表面上虽没啥反应,暗地里却拿着手机直发给我信息说“哎呀这女孩子长得太可爱了真受不了我好想捏捏她的脸”。我无语地看着那个阿呆好久,老婆这眼光实在不行,将来为我俩的孩子找合适对象的重任可能要靠我了。   只不过我后来跟那个阿呆对棋,倒是发现她有两把刷子,有当下一任社长的潜质,于是我便对她说:“你当我徒弟吧。”   “啥?”她呆呆地望着我。   我说:“你棋艺不错,但还是达不到那种丧心病狂的程度,不如师从我学象棋,我保你一年胜省队,三年国家队都得为你俯首称臣,另外你还能有望担当下一任社长,怎么样?”   她一副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假装没看到,权当她同意了。后来她棋艺确实有很大的进步,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的功劳。   再后来我犯了个大错。我想着,不如再给阿呆招两个马仔,把社里的事都留给她,我跟老婆就去外面浪迹天涯,找我们未来的家。于是我复印了十张报名表给她,估计能用上两张,其他的不用就拿来折纸飞机。没成想这丫头太争气,一下午就给我招了这么多人,这还得了,我跟我老婆的清静日子还过不过了?   于是我留下几人,其他统统赶走。没成想招进来的有几个长得漂亮的人,成天为那些个情情爱爱的,搞得社里乌烟瘴气,我只能带着我老婆遁地。   后来吧,我看着别的社团都有新年聚会,别的社团都出外旅游,我不想这样做但是良心隐隐作痛,所以我也随了大众,带着一干人搞了个新年聚会,出去旅游,结果我徒弟被逼走了。我老婆埋怨我好久,象棋社没人接,我只能郁闷地又当了两年社长,直至我毕业。哎,也不知道现在谁接任了象棋社社长。   我回神,眼神不免带鄙视地看我老板直勾勾地望着他媳妇带着他三个娃走过红绿灯。   客户是个和善的老先生,见我老板突然一言不发又神秘稀稀地笑着,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外边,然后老先生也笑了,他说:“啊,真美好的画面呐。”   我突然又想起那年某日的黄昏,我跟我媳妇通过社团半掩的门偷偷地看着里边,我那傻傻的徒弟趴在桌子上打盹,我老板坐在旁边嘴带笑意,满足地看着。   柔和的夕阳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温柔地抱住了此间的少年,我老婆笑了,我也笑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